五月,城春草木深。
和煦的暖風裏麵摻雜著不知道從哪裏飄來的醇厚酒香,拂過人麵,連帶著人的身上也沾染了這微醺的氣息。
興州城城門邊上。
紅衣的女子正望著高高的城牆,麵上露出點喜色。
看了好一會兒,雲落覺得自己腹內有些空蕩蕩的,她歪著腦袋思索了一下,脆生生地喊了一聲“阿斐?”
身後一襲黑衣的男子低著頭沉沉地應了一聲“嗯”。
“我們是不是好久沒有好好吃一頓了?”雲落皺著眉扳著指頭算“我們一路南行,走了總共幾日?”
“三日”雲斐答道。
“三日啊,果然是有一段時間了”雲落放下自己的手,歎道“我們一路走來都沒有看到人家,自然也沒有生意,再這樣下去我們是要餓死的”。
“娘親,我們會餓死嗎?”,軟軟糯糯的聲音從雲斐背後傳出來,有個小小的腦袋探了出來,頭發都被剃幹淨了,隻留下額前的一叢劉海,年紀雖小,模樣倒是生得很好,唇紅齒白,俊俏喜人,不過麵色極白,顯出幾分病態,此時此刻正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愣愣地看著雲落。
“白白,醒了就快些下來,別總是讓你雲斐舅舅背著”
“哦”
白白撅了撅嘴,雖然是有點不大情願,磨蹭了半日還是爬了下來。
雲落牽住了他的手,指了指城門高高掛著的那幾個字,問道“白白,知道那幾個字是什麼嗎?”
白白看了看那幾個字,又看了看他娘親,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興州城”。
每次一看見路上有些什麼字,雲落就非要扯著白白去看。雲落覺得一個男人必須要內外兼修,日後方能娶到媳婦,有所作為,白白小小年紀就生得這般俊秀,底子紮實,自然是不擔心會長歪了方向,不過內在也需得好好精修一下,不然可惜了這幅好相貌。
“哎呀,白白真是越來越聰明了”雲落樂嗬嗬地盯著自己的兒子看,那模樣像是一隻餓了很久的狼瞧見隻肥兔子一樣。
“娘親,我們會餓死嗎?”白白覺得娘親耳朵肯定是不大好,於是忽視掉她的目光,鼓起勇氣再問了一遍。
“這怎麼可能”雲落大笑,依舊指著那幾個字,仿佛那些字都是刻在金子上一般“你看這裏一定有很多人家,我們賺錢的機會來了”。
“可是娘親,你覺得他們會需要……我們幫忙嗎?”
“怎麼不會”雲落牽著白白毫不猶豫地就往裏麵走,腰上掛著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娘親跟你保證,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能在這座城裏最好的酒樓裏麵大吃一頓”。
白白默默地跟在雲落後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希望娘親說的是真的。
興州城位於邊塞處,是邊關商貿往來的重要駐足地,城雖小,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卻不少,其中不乏穿著奇特,舉止奇異的異族人,守衛們早已司空見慣,見怪不怪。
雲落進城的時候,還擔心那些守衛會攔住自己詢問些東西,沒想到,牽著白白順順當當就進了城。
城內果然是熱鬧非凡。
不遠處有個老翁在賣胭脂水粉,攤子前麵還圍了不少女子,看起來生意不錯。
有一個蓬頭垢麵沒有腿的乞丐躺在路邊,麵前的破碗裏麵已經有了半碗的銅錢。
果然是富饒的地方,就連乞丐也是與尋常的乞丐不一樣,那乞丐躺在那裏跟個大爺似的,略哼哼幾聲,便有嘩啦啦的銀錢落入他的碗中,這樣的本事令雲落好生羨慕。
旁邊有個獨臂的商賈坐在馬車上,正俯下身子與一個小販模樣在說些什麼,雲落往前走了走,想要聽一聽他們在說什麼,順便問個路。
隻不過還未跨出去一步,那小販卻忽然將頭扭了過來,正對上雲落的目光,嚇得雲落一個激靈,將伸出去半截的腳硬生生收了回來。
這小販的樣貌……頗為驚悚,半邊臉像是被燒傷了,皮肉翻卷,還有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於是雲落想著還是自己先逛會兒。
雲落走在大街上,本來走得好好的,可是不知怎地,總覺得有許多目光朝他們投了過來。
雲落抬頭,四下一掃。街上的人該幹什麼還在幹什麼。
雲落將頭低了下去,又感覺到有許多目光朝他們投了過來。
雲落再一抬頭,掃視著周圍,眾人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
“奇怪,難道是最近沒有休息好?”雲落疑惑道。
搖搖腦袋,雲落又將頭低了下去,專心致誌地走自己的路。
但是這次雲落的頭才一低下又馬上抬了起來,與那些人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好家夥,幾乎一條街上的女子都在瞧著她。
雲落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白白還在,阿斐也還跟在自己身後,自己這一路走來也沒闖什麼禍,沒丟什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