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風和日麗,淡淡白雲點綴。這是一條東西向的商業街,名叫團結路,很是普通的道路,路兩旁還有很是普通的常青樹。人們來往穿梭如同流水,賣家們推銷忙碌,顧客們選購悠然。一輛黑色轎車駛了進來,後排坐著兩位身著冬裝的男士。左邊的五十歲出頭,叼著一根煙,一麵打著火,一麵用北楚方言說:“你外公、外婆、二外公、二外婆,和四外公、四外婆,你媽媽都拿你舅舅沒法子,三外公我恐怕也白去。”煙點著吸了兩口又說:“你說你小,可你舅舅不是都把公司的一切安排好了嗎?”右邊是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他搖開車窗,用普通話說:“我研究生才剛畢業,很多員工都不服我。再說我的經驗和能力,也是不如舅舅。”三外公笑了一聲,抽了口煙吐出來才說:“有幾個人能跟你舅舅比呀!借了五十萬開店,不到半年就都還了。”他又抽了一口煙,接著說:“他去你們家的公司,那真叫受命於危難,力挽與狂瀾,你爸爸沒看錯他!”小夥子聽到這句形神似乎有些哀傷,他歎了一聲:“我爸爸臨終前讓舅舅把我帶到三十,才可以離開公司,現在我剛回來,舅舅怎麼能走。”三外公這支煙已經差不多完了,他又拿出一支對著了。吸了一口,吐著煙緩緩地說:“你舅舅個性直爽,我行我素,樂於助人,卻也淡薄,你祖外公給他取名忠巽,真是貼切極了呀!”
車開到一家座南朝北的店前停下了,小夥子開門下車,三外公猛吸了幾口,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裏才下車。這家店便是個“大竹屋”,因為牆麵和門窗都是做成了熟竹狀,就連二、三樓的防盜窗上的鋼筋也做成了根根細竹。牆上一根根黃色的竹十分逼真,不僅有竹節,還有一些殘枝,如同天生的一般。店門在最右邊,門前有四株翠竹,翠竹挺拔而秀美,種在竹筐裏更顯清秀自然。微風一過竹葉擺動若舞,宛如四個翩翩君子,正在迎來送往。門兩側的牆上有一副對聯,底為白木色,字是陰刻綠漆草書,上聯是:“今日國家,何須寒刃劍。”下聯書:“太平天下,把玩無為刀。”兩邊對聯一旁的牆上掛有四塊木牌,木牌為竹片形狀,寬三寸,長三尺,黑字縱書寫道:“大怒者勿入;未成年者勿入;大哀者勿入;求倭刀者勿入。”正門上方有一個茅草棚,棚下懸有一塊匾,縱六寸,橫一尺六寸,式樣與對聯一致,左書道:“道友。”店外沒有一塊廣告牌,這“大竹屋”在山澗溪水旁都很讓人注意它,何況是在這條白、灰、金、紅為主色調的商業街上,人們便是不想買刀劍,也會被吸引到店裏看看,因此哪裏還需要廣告牌。
小夥子讓司機開車去了,而後望著店麵歎道:“可能白來了!”三外公教道:“去不去在他,來不來在你!”說罷,拍了拍小夥子的肩頭,而後兩人走進店。店內光線明亮,卻很柔和,因為燈被做成了天窗的形製。店裏的麵積縱約有三丈,橫約有四丈,牆壁、地麵和天花板,都與外牆一樣。中間矮桌和四壁貨架,都是用竹子做的,上麵放著長短不一,寬窄不同的匣子,而一柄柄刀、劍躺在敞開的匣子中。未出鞘的刀、劍金玉華美,或是簡約樸素,出鞘的刀、劍全都是寒光凜凜,殺氣逼人。單刃刀不讓青龍偃月;雙鋒劍如同幹將莫邪。幸好有輕輕《六祖壇經》在讀,才將這殺氣平和下去。客人隻有幾位,兩個相伴選看著,另兩個分別在詢問兩個穿著漢服的女售貨員。
一個少女在門左邊的櫃台後微笑著柔聲請道:“歡迎光臨!”兩人轉頭細看,見這少女身穿漢服,頭盤發髻,臉上少施脂粉,微笑可掬,麵容柔美,身材居中。站在竹子做的櫃台後,真若漢時美少女。年輕男子微笑著說:“你好,我們來……”少女不等他說完,便帶著羞澀微笑說:“真不好意思,三伯伯,劉總,剛才我沒認出是……忠巽哥和妍娜姐出去買菜了。忠巽哥出去的時候說了,您們來了就讓你們到樓上稍微等一會兒。”三外公突然看見櫃台上的刷卡器、電腦顯示器、鼠標和鍵盤,全是白木色的,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顯示器。他笑著對劉總說:“瘋子就知道你會讓我來呀!”少女轉身打開了櫃台左側牆上的門,又打開了裏麵的燈,轉過身微笑著說:“三伯,劉總,我帶您們上去吧。”三伯說:“不用不用,你忙吧,我們自己上去。”說罷,隻與劉總繞過櫃台走了進去。
裏麵的裝修和外麵一樣,隻是還有一扇門,門上寫著洗手間,洗手間左側是一條走道,走道對著一扇防盜門,門的左邊有一輛深藍色的電動車,電動車上方有扇窗戶,窗戶正對著的正是樓梯。樓梯和扶手都是白木色,但扶手的手感很光滑,牆一測卻是輪椅升降平台。二樓的裝修很是普通,乳白色的牆麵,仿黑色大理石的地磚,門也是一般的防盜門,因為窗戶比一樓的大很多,故此樓道裏明亮。去往三樓的樓梯則很粗糙,隻是普通的水泥麵。兩扇門在右側牆上,劉總上來後在兩門間猶豫了一回,而後輕輕敲了敲挨著樓梯口的門,飄雲般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請進。”劉總毫不遲疑地開門與三伯進去了。
這間是辦公室,室內縱約七尺,橫約一丈多,進來的門在東南角。正南方牆上麵掛著《四君子圖》。門右邊牆上掛著一幅橫軸《楚鳳圖》,畫橫約三尺縱兩尺,畫中鳳凰栩栩如生,景物寫實逼真,左下角題字寫道:“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衝天。”圖下也是兩把圈椅和一張茶幾,辦公用具幾乎都是黑色的。
兩人的目光盯在了窗戶邊辦公桌前,陷入他們眼中的可說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子,有《七絕》詩讚之曰:
年華正好羞脂粉,玉骨冰肌似碧蘭。
嫋嫋婷婷人冷豔,沉魚落雁太陰殘。
白衣如雪坐在窗戶右側那張桌前辦公,見兩人進來,連忙起身招呼。她的聲音好似天空中的飄雲,緩慢而清晰。但看見她的臉,那聲音就如幽靈一般,因為她那美麗的臉,恰如冰封的湖水,任何表情都沒有。兩人坐在了《楚鳳圖》下的圈椅上。劉總說:“舅舅知道三外公和我要來嗎?”她一麵拿出杯子給兩人倒水,一麵說:“忠巽哥猜到你會找三伯伯來說,和姸娜姐出去的時候對我們說過。”三外公笑著說:“瘋子肯定有招,不然早跑了!”
兩人一麵喝著水,一麵和她閑聊,不多時便聽見樓下傳來開門和說話的聲音,仔細一聽正是忠巽與姸娜,室內三人起身出迎。姸娜已經到了兩段樓梯之間,手裏提著兩布袋水果。她連忙下去伸手去接,姸娜給了她一袋。忠巽也上來了,左手提著一壺食用油,右手提著一藍子菜,他笑著歎道:“寧寧還是和姐姐好啊!瘋哥哥手裏拿著這麼多菜都當看不見,早知道我做個姐姐該多好啊!”寧寧如冰的臉上似乎動容了一下,對忠巽說:“三伯和劉總來了。”忠巽沒有往上看,卻一麵走,一麵說:“三伯,剛回家就讓小明拉來了啊!得了幾條煙啊?”三伯真是又好笑又好氣,笑著罵道:“反了你這小子!讓你爸媽給你找個媳婦兒好好管管你!”忠巽相對而笑道:“我非五叔,何懼內。”劉小明連忙去接忠巽手裏的東西,忠巽沒給,笑著說:“去幫你兩個阿姨拿水果吧。”又停步回頭說:“寧寧,小明喊了你阿姨嗎?”寧寧的臉上終於路出幾分羞澀,但是立刻又回到了“冰河時代”。可小明的臉頓時通紅,也不知是羞紅的還是氣紅的,但他還是伸出雙手,去接姸娜和寧寧手裏的水果。姸娜和寧寧謝了,卻隻給了他一些,正所謂便宜不可占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