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1 / 3)

海天的腳步跟著緩緩駛出漁港的銀色奔馳轎車前進,我從他的背影讀出一絲落寞和不舍,蔓蔓走了,他的手還是在半空中輕揮著。遠遠地我看見海天的身影和這一幅藍天白雲的美景竟然呈現一種莫名和諧的憂鬱,是不是正因為他是屬於海的一部分?

當發現到有些事情並不是以預想的方式存在的時候,人們的心情往往會出現很大的落差,是好或壞都不重要。難以平複的是原本拉得很緊的平衡點。一下子被衝毀了,不管如何,心情總會是先下而上或先上而下,其中的差異點隻在於一個得到救贖而一個陷入萬丈深淵,兩個極端。

感到驚訝或知道什麼令人訝異的事實的時候,我有結巴、表達不出完整意思的行病,實在苦惱。那種感覺好像是被人從嘴裏抽出好幾口空氣又掙紮著,無法反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老爸老媽都說他們的血統遺傳裏沒有這樣的基因。全過程魔術這會兒將責任推得倒挺幹淨的咧,唉,所以除非必要,我在感到驚訝的時候都會抿起嘴不說話。

“姐姐,你流血了啊,海哥哥怎麼辦?”不等蔓蔓說明白事情的由來,那個少年海哥哥先是將蔓蔓身上的沙塵拍幹淨,然後起身將我的右手繞過他的肩頭,一步一步地攙往剛才雜貨店的方向。我先是發愣地看著他,接著立即回過神來,吞吞吐吐對他說:“不、不用了啦,我、我、我自己能走。”又是一個完全不聽別人說話的怪胎,他自顧自地攙扶我,眼光隻管放向前方。

遠遠的,雜貨店的“煙酒”招牌搖擺著,延伸過去的長鐵條上頭綁的塑料紅線和幾條鹹魚也跟著微向搖晃。好像腦震蕩了,我的頭竟然在此時合上海風吹指的振幅,腳踩不穩路,最後,我也不再拒絕少年的攙扶,隻覺得腳下一步步都攪和著海沙和小石子,不太舒服。蔓蔓站在我的另一邊輕推著我的大腿,一臉“她也要努力幫上忙”的模樣,很可愛。

大概是靠得很近的關係,我聞到少年身上有海的味道,倒不是魚腥味或是魚市場摻雜垃圾或其他怪味,真的是道道地地“海”的味道。從他的脖子和破舊卻幹淨舒適的T恤飄出一種順而且沒有所謂劉海之類的區分,很隨意輕鬆地覆在他的頭上。

遠方陽光之下間隔清楚的自然色塊,配上藍天白雲和白色的防波堤,再轉向旁邊漁港建築物的牆上和角落窗竄來竄去的海蟑螂看去,竟絲毫沒有落差感,反倒讓人覺得搭配得體,很愜意。我們走在漁港建築手和紅磚砌成的一排平房前,一大片斜屋蔭讓這條小徑已經不像是台灣鄉村了,我忽然有種錯覺,似乎自己在什麼都很白的意大利國境之中。

雜貨店前,剛才的婆婆和一個男孩坐在外頭的木椅上交談著,蔓蔓脫開手先行跑了過去喊著:“誠哥!”那個男孩往我們這邊起身看過來之際,一把扶住撲進他大腿高度的蔓蔓,而婆婆轉頭看到我滿臉是血,嚇得趕緊跑朝暉去拿醫藥箱,這時少年也把我扶到木椅上坐好。“謝謝。”我小聲地向他道謝。

“誠哥!剛才有兩個人搶我錢,是這位姐姐救我的!不過他們很可惡喔!丟石頭砸大姐姐!啊還有——”蔓蔓義憤填膺地用力控訴,那個她口中的誠哥輕撫著她的頭笑著說:“蔓蔓乖!誠哥知道了。你可不可以進去倒一杯水給這個大姐姐?”蔓蔓用力地點頭便往雜貨店裏鑽去。“我幫你看看傷口在哪裏來!”他微笑走過來坐到我身邊,婆婆也正好把醫藥箱拿出來,我連抬頭想看他都覺得頭很痛抬不起來,不好意思地一個轉頭坐正說:“啊,不好意思。”此時,發現海堤少年坐在前頭看著我,先是淺淺一筆研究室後就自然地將視線側向小徑轉彎遠方處,依然沒有說話。

雖然是沉默不語,側麵看到少年的眼神沒有不屑或冷漠的意味,反而感覺上很像是陷入身閉的世界,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有一種沉靜的感覺,就仿佛時間和窨全被攪和成一塊。邊往彎處看邊抬起一點腳踩住木椅再用雙手抱住並用下巴抵著膝蓋,他的頭發偶爾會遮住眼睛也不用手撥弄隻就是任海風吹拂,嗯?有點怪,他的眉頭微蹙好像在等待什麼。

“謝謝你幫蔓蔓解圍,我叫餘誠。”幫我檢視傷口的男生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微微挪動身體想抬頭響應他:“喔,剛才蔓蔓叫你誠哥。餘先生,你、你好,我叫兒。”他的歲數應該比我大吧?感覺餘誠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男生,說話實在,還有一副讓人聽了有安全感的好聽嗓音。“‘餘先生’聽起來真老,嗬嗬,你比我小吧,跟蔓蔓一塊叫我誠哥就好了,兒。”也許是看不清楚我的臉部表情,他將身子拉低蹲到我的前頭給我一個安心的微笑。

誠哥先幫我用雙氧水消毒再輕輕塗反動派上碘酒,感覺起來很熟練。蔓蔓這時候小心翼翼地捧了一杯快滿出來的白開水遞給我,小小酒窩陷得非常可愛:“哪,大姐姐喝水。啊——”才說完就因為絆到腳而灑了我一身水,還來不及反應,蔓蔓便心急地立刻用自己的裙子要幫我擦幹,我忙說沒關係。一陣手心腳亂之後,誠哥揉揉蔓蔓的頭發喊她過來,嗬護地說:“蔓蔓,小心別把衣服弄髒了喔,你媽媽會不高興的。”誰知道蔓蔓聽到誠哥這麼一說,突然嘴一癟就繞過木桌撲進少年的懷中念著:“哼,我不要。我要和海哥哥在一起!”少年看到撲倒在他懷中的小女孩之時,眼神完全不同地輕輕拍著蔓蔓嬌小的脊背,滿是嗬護務至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