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波堤兩邊的世界完全是兩個樣,一邊是充滿生氣清新的海洋,一邊可能是淩亂廢棄的船隻和墳塚,雜草叢生。麵對著同一片藍藍的天能不能釋懷?風一起,我仿佛聽到墳塚間無處可去的悠悠孤鬼懷著向往。簡單,清楚。
清晨的海我看過不下數十次,卻不及今天來得深刻。可能是握著蔓蔓小手的關係,也可能是前方的路讓我充滿期待幻想的關係。“期待”包括了即將會知道蔓蔓和海天家住哪裏,是不是那種背山麵海、每晚都能隨著海潮聲漸漸睡去的精致小屋。想像攀爬的速度遠超過我的腳步速度。
“蔓蔓,你這麼早就起床,不困嗎?”輕輕擺動她包裹貼在我掌心的小手,側低著頭問。蔓蔓的搖頭看起來很堅強,她笑著說:“不會啊,因為我要照顧海哥哥。”撇去這些嚴肅的話題,她臉上的表情算是非常豐富的了。“蔓蔓半夜醒來的時候,海哥哥就坐在門檻上靠著牆睡。海哥哥是怕傳染給蔓蔓,所以不跟蔓蔓一起睡的。”臉頰嫩嫩配上抿嘴的模樣,她也許感到氣餒或是無奈。
我們沿著白色防波堤下的柏油路走著,旁邊雜草搖曳地高過我,土地公廟和墳塚三五步就有一座,東西南北各式各樣的都有。防波堤兩邊的世界完全是兩個樣,一邊是充滿生氣清新的海洋,一邊可能是淩亂廢棄的船隻和墳塚,雜草叢生。麵對著同一片藍藍的天能不能釋懷?風一起,我仿佛聽到墳塚間無處可去的悠悠孤鬼懷著向往。簡單,清楚。
一路上的說笑聊天似乎加深了我和蔓蔓的親密熟悉。蔓蔓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離開海天,也不知道自己即將遠離純樸的外埔海邊,更不知道從此得一個人習慣城市漫天的烏煙瘴氣。無意間,是我走進別人的生活,而且明顯感受到那不單純是在酒吧冷眼觀看紅塵俗事,更遑訟不屑與藐視那麼簡單。
接著又深刻地發現一件可怕的事實,曾幾何時,我在乎眼前的小女孩,在乎她不會說話的哥哥,在乎他們世界裏的風風雨雨。盡管自己是局外人。
“蔓蔓家就在前麵轉角,快到了。”她的嘴角漾著甜甜的笑容,我莫名地想著以後會是個很漂亮的大女孩。低頭給她一個點微笑遂往前方看去,滄桑的荒涼感漸漸被取代,一旁有幾塊看來枯黃的田地,卻種滿了微型機蓬勃的花生和其他蔬果青菜。當然,這並沒有像外國白沙藍海幹淨清爽的優美,也沒有像月曆上如詩如畫報景致那樣吸引人。無妨,我隻在意被人情築起的熟悉親切。
不知不覺拐進樹林的木麻黃的小徑,蔓蔓的腳步因為興奮而加快,我被她拉著往前快步。不一會映入眼簾的是三五棵高大長刺的林投樹,而被樹環繞著的是一間斑駁的小平房。說也奇怪,我緩緩放慢腳步,有一種出入異境的感覺,似乎不希望一眼便把前方的光景全盤吸入腦海似的,我要深深烙印,慢慢咀嚼。
“不知道海哥哥醒了沒?”蔓蔓的話讓我回過神來。我們從平房的後右側邊要繞到前頭去,幾條不規則的鐵線從屋簷拉出,纏繞在外頭的林投樹或木麻黃的樹幹上,幾件T恤被夾在鐵線上隨風飄搖,屋簷底下三兩隻或花或白的貓兒坐臥在劈好的木材上頭,木材整整齊齊,貓兒懶洋洋的。
突然止不住的愉悅湧上心關不斷攀升,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真怪,我想我幾乎快要明白什麼最接近寧靜的心情了。
這個時候,前方衝來一隻半大不小的黃狗,拚命地向我們搖尾伸舌地汪汪叫。“大姐姐別怕!它是‘狀元’,是海哥哥養的狗,也是蔓蔓的弟弟。”黃狗模樣可愛地貼近我和蔓蔓的身邊,我蹲下身來摸摸它:“狀元!好可愛喔!嗬嗬。”真的很可愛,蔓蔓也一臉孩子氣地驕傲起來,好像很得意“狀元”是她弟弟,不得不又讓人覺得她單純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