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慘不忍睹的臉,沒有頭發,沒有眉毛,沒有睫毛,光禿禿的臉上全是被火灼燒的痕跡,已經辨不出從前是何等麵目,但是凝霜認得那雙眼睛,那雙永遠泛著精光的眼睛。
“父……親……”
帷帽被掀開,冬日裏沒有溫度但依舊白亮的光芒讓賀連敬微眯起眼睛,凝霜從喉嚨裏擠出的那兩個字讓他雙手一顫。他已經容顏盡毀,麵目全非,他以為這世界上不會有人再認得自己,可她認得,她叫“父親”。
三年,他一直孤獨的遊蕩在三國之內,猶如一隻喪家之犬,他的身邊再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覺得孤獨,很孤獨。可她在瀕臨死亡和絕望的時候,看著自己醜陋的嘴臉,用最後的聲音說“父親”。
幾欲暈厥的時候,脖子上忽然放鬆,凝霜癱軟在地上,貪婪的吮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帶著刺激的冷空氣入肺,引得她一陣咳嗽,緩過勁來,賀連敬已經不見了。
“凝霜!”
“凝霜姑娘,你怎麼了?”
白芷和仲宣剛進門就看見癱在牆根下的凝霜,飛奔過來。
“沒事!”凝霜一手捂著脖子,靠在白芷身上,生硬的避開仲宣手,“扶我起來。”
大腦混沌之際,她看見賀連敬那張臉,忽然想起很多事情,那些關於賀凝霜記憶禁區的事。
仲宣有些失望,聽到白芷說凝霜有話說,他就急急的趕來,以為至少能和顏悅色,但還是冷板凳。可他不放棄,就像從前凝霜不放棄袁錦铖一樣,他想要幫她請脈,伸手抓住她的皓腕,“來,我幫你看看!”
“不用,白芷就可以!”凝霜抬手、掙脫,固執的往前走,從頭到尾沒有看他一眼。
看著她孱弱的背影,仲宣僵在原地,這已經不是平日的冷淡,而是清楚的抗拒,她開始厭惡自己了嗎?她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瑟的風翻動衣袂,仲宣立在風中,心一寸寸的發涼。即使他侵犯凝霜的那一夜,凝霜也未曾對他露出這樣的抗拒。
“王上,你怎麼不進來?”如果不是白芷站在殿門口衝他招手,他一定會就此離開,直到他的計劃成功,永遠的鏟除袁錦铖。
“坐下,”凝霜靠坐在椅子上,攏著毛領的披風,擋住脖子上青烏的痕跡,淡淡的看著仲宣。
她的目光冷靜而陌生,帶著一股迫人的氣勢,仲宣看著她的眼睛,恍惚想起打傷翠紅的那一次,凝霜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我明天想去看猛士!”見仲宣別扭著,露出怯意和不安,凝霜盡量讓自己的再冷靜一些,可她真的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比那一晚更生氣。
“猛士?”仲宣看著凝霜,驚異於她為何有此決定,那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異獸,“這就是你找我過來的原因?”
“不是,臨時改的!”凝霜沉吟片刻,再看仲宣的眼神已有鬆動一絲。他一定也感覺到自己的生氣抵觸,所以才會忘記他念不念不得尊貴身份,他說‘我’,而不是‘孤’。
“……”這叫什麼話,仲宣想扶額,又覺得氣氛不對,“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