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老韓和他的徒弟們,連同老禾一起趕到了廈門。
廈門是個島,副省級城市,國民黨撤到台灣後,這裏是跟共產黨最接近的前線陣地。鴉片戰爭之後,廈門島連同鼓浪嶼作為戰略部署重地,被英法德美等歐洲列強,甚至荷蘭和西班牙之類的小國殖民侵略長達四十年之久。島上洋行和銀行眾多,還有各國領事館,各種來路的大資本家大買辦,那段晦暗的曆史,給這座美麗的島嶼留下了一棟棟風姿各異的精美建築,經過時光的洗禮,這些建築已經徹底跟這塊土地完美融合。
大家這次來不是看風景的,當年的老街早已變了模樣,大家買了香燭紙錢,根據老禾的指引來到城郊。雖然時過境遷,但老禾還是找到了當年把大師兄扔下的下水井。那是個有三五米深的老式下水井,當年外國人在此地居住的時候開挖的,井麵上是一個圓形的下水井蓋,蓋子上還有幾個小孔可以滲水下去。原本附近的小山上有外國人的別墅,文革期間早就被紅衛兵們毀掉了,於是這條水道也被廢棄,變成了枯井。
梁融搞來繩子和工具,單子凱和陸鍾下到井裏,用鏟子挖開厚厚的枯葉和淤泥,卻什麼也沒有挖到。
“您沒記錯地方吧。”司徒穎眼看著井下的陸鍾和單子凱揮汗如雨,心疼了。
“肯定沒記錯,當年馮家的米倉就在山下。”老禾用雙手打起涼棚朝四周望望。
“會不會那位前輩蘇醒後,從井側的水管裏爬到其他的地方去了?”梁融趴在井口,看到井壁上一左一右有兩個水管。
“不會,水管口這麼小,裏麵還有不少沉積的垃圾,除非是野貓和老鼠,要不就隻有幾個月的嬰孩能爬進去。”老禾當年把大師兄扔下去之前,他是做過勘察的。
“人死肯定會臭,這裏溫度又高,說不定後來有人發現了前輩的屍體,把他弄走了。”司徒穎再次提出設想。
“這倒有可能,出事後我們誰也不敢往這邊來,不過那陣子並沒聽到發現死屍的新聞。”老禾依然搖頭。
“如果弄走屍體的是你們自己人呢?你們那幾個師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司徒穎窮追不舍。
“這……”老禾憂心忡忡地看了井底,讓陸鍾和單子凱先上去:“不瞞你們說,其實我有件事忘了跟你們說。”
老禾要說的是,近十年來,有二師兄白靈光總是陰魂不散地纏著大家。
當初提議對大善人下手的也是他,他原本就好賭,在外麵欠了一屁股賭債,急著要錢還。大家動手前曾約定,得手後就分開,大家都改名換姓從頭來過,免得這人命案子落到自己的頭上。其實這一條也是針對二師兄定下的,大家都被他借苦了,再也不想被他拖累。
不料二師兄沒過上兩年好日子,又賭上了。這一次他癮更大,去了澳門,而且越賭越大。澳門是什麼地方,高手如雲,他很快就輸光了自己那份錢,還欠了賭場一筆巨款。被追得沒辦法,這家夥被逼無奈再次故技重施,千方百計找到各位師弟,求大家幫一把。說是幫忙,但話裏的意思是大家必須給他錢,他豁出去了,反正還不上債會被人打死,不如去找警方自首,把當年的事全抖摟出來,大不了進局子下半輩子吃牢飯。
師兄弟一共五個,大師兄被害死了,當年一起做下案子的人除了二師兄外,就還剩下三個。老禾是入門最晚的,在他之前,三師兄和四師兄都被二師兄成功勒索過。每個人都付出了上百萬的代價,在九十年代,這筆錢算得上巨款。
從那之後,三師兄死四師兄們再次改換姓名舉家搬遷,老禾為了躲避二師兄也為了躲避馮家的人,更是狡兔三窟在全國各地置下了好幾個家。好在自此真的躲開了二師兄,他再沒找上門來。直到半年前二師兄再次出現,不過他不是來要錢的了,而是來告訴老禾三師兄去世的消息。
“你這個二師兄,倒是有點古怪,不如我們去查一查他的底細。”老韓看了陸鍾一眼,師徒倆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陸鍾連連點頭。
“幹爹,既然咱們來了,這些香燭也帶來了,還是拜拜吧。”司徒穎心細,指了指那挖得稀巴爛的下水井,就算前輩的屍身不在,至少這裏是他去世的地方。
老禾找來塊木板寫了個牌位,老韓帶著一眾弟子,對這位素未謀麵的大師兄三拜九叩上了香,一疊又一疊的紙錢被點燃,青煙嫋嫋至上天際,老禾老淚縱橫,對著牌位重重地磕頭,嘴裏不住地念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