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禾一見到此人兩條腿差點跪下,嘴唇哆嗦,不住地喃喃道:“大……大師兄……”

“其實我不記得你了,但我老婆說你是我師弟,當年我們還在一起打過工。”大師兄伸出手跟老禾握了握,他憨厚地笑著,那樸實的表情一如幾十年前。

“你沒死?”老禾摸著那雙溫暖寬厚的手,驚訝不已。

“當年你們放火燒了米倉,第二天一早我就回家了。還好你們沒燒掉我家,我帶著看家狗去米倉找我爸,偏偏那條狗嗅到了他的氣味,咬著我的褲腳引我去了下水井邊。當時他滿頭是血,還好最後有一口氣,我把他救了回去。他醒來後失憶了,什麼也不記得,我怕你們回去找麻煩,就賣了祖屋隱姓埋名過起了日子。我早就喜歡他的老實忠厚,後來我們結了婚,現在孫子也有了。這些年來,兒女也算爭氣,我們過得還可以。我一直沒忘尋找你們這幫殺父奪寶的仇人,直到半年前,終於打聽到老三的線索,我們找了去,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馬上告訴了老二。那個混蛋死都不肯相信大師兄沒死,居然把老三給殺了。從那之後,我就順著老三的線索找到你們幾個人,一直暗中觀察著,沒想到,你還真請到了高人,演出這麼一場好戲。”馮大姐細細說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原來你都知道了,大小姐,大師兄,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馮老爺。”老禾撲通一聲跪下,拚命磕頭,。

“算了,也許這就是命,到如今已經過了追訴期,不能再把你們送上法庭了。這些年你過得不好,我知道,也許這就是報應吧。看到老二那樣,他往後的日子舒坦不了,我也就心安了。”馮大姐大度地攙扶起老禾,遞過去一塊手帕,“我們都老了,又沒有兄弟姊妹,你要當大師兄還是師兄的話,以後就多走動走動,來看看他。”

老禾羞愧得老淚縱橫,大師兄敞開雙臂給他來了個熊抱,爽朗地說:“哭什麼,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兩位同門,時間還早不如先上車,慢慢敘。”老韓見兩位老兄弟在大馬路上又哭又笑,似乎忘了身後不遠處還有個沒死的達濟天,含蓄地提醒他們先離開這裏。

老禾上了別克,不知有多少話想跟師兄說。桑塔納被單子凱開上遠離大路的小路,見四下無人,擦幹淨指紋棄之。商務車和別克一前一後,奔馳在離開煤城的公路上。

商務車上,單子凱和梁融在前排熱烈討論,如果不在廠裏做手腳,讓那些油達標生產,繼續把生意做下去的話,以大家的手段,要想在這行真幹出名堂也非難事,年入個幾千萬輕而易舉,如果大家用心,就算做出更大的成績也不是不行。

“天天在一個地方待著,每次開會的主題都大同小異,工作內容都是同一件事,每天麵對同樣的人,你們覺得有意思嗎?”

大小姐一吭聲,單子凱和梁融都不接茬了。

“當老千的最大樂趣,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次要騙的人是誰,下一次要設的局怎樣,甚至不會知道明天將要麵對的會是什麼,陷阱還是成功,一切未知,每一天都是嶄新的,如此充實刺激的人生隻有足夠聰明足夠健康的人才值得擁有。如果隻是埋頭苦幹做同一門生意,那活了幾十年,跟活了一天有什麼分別?”司徒穎白了二人一眼,單子凱和梁融趕緊點頭稱是。

“我們也就是說說,誰會放著這麼逍遙的日子不過呢。”

“神仙都沒我們快活。”

單子凱和梁融對望一眼,心裏似有隱衷,卻不再多說。

老韓把秘籍交給陸鍾,來不及再行沐浴焚香大禮,在老韓的默許下,他迫不及待地翻開了第一頁。

軍馬篇。三個筆力渾厚的大字寫在扉頁上,一翻開來,書頁內側暗含的血腥氣撲鼻而來。衝得陸鍾眉頭一皺,這本書裏不知除了那位老禾大師兄的血,還有誰的血。手裏一顫,第一頁兀自翻開,黑色的小楷映入眼簾。

論命運

隻道浮雲風送去,人間霹靂自空來。莫道小溪流水淺,須知滑石有驚人。

莫謂途不堪走馬,應防路滑失前蹄。馬快當防平地石,舟忙宜慎水中磯。

如火燒赤壁,曹孟德之驚魂。若兵用烏江,楚霸王之喪膽。

隻可靜坐觀風月,切勿臨淵去釣魚。周郎大破連環策,孔明台上借東風。

……

連續看了好幾頁,也隻是些江湖神棍們幫人看相算命的口訣。陸鍾不覺有些失望,又跳著翻了好幾頁,沒想到還是差不多的內容。除了論命運,還有論雙關,論頌揚,論命宮,論田宅,論命帛,論官祿,論疾厄,論子女,論兄弟等一共十餘種,每個名目下,都有口訣若幹。

這些口訣內容並不深,寓意也粗俗易懂,念起來琅琅上口,隻要能夠背誦流利,針對不同的客人運用自如,混出個二流相士還是沒有問題。

問題是,陸鍾要學的,遠不止二流相士的本事。這本秘籍,跟之前的阿寶篇和紮飛篇比起來就像小兒科,差距太大。看陸鍾臉上並無驚喜,老韓接過秘籍細看,沒多久也有了同樣的狐疑。

“莫非達濟天耍了老禾?”老韓偏過頭去,看著旁邊那輛車上正跟師兄聊得熱火朝天的老禾,有些疑惑。

“應該不會,一個晚上他根本來不及重新造出一本這樣的書來,在老禾找他之前,他也並不知道我們要這個。您看這上麵的血,顯然也是多年前的痕跡。”陸鍾一邊分析,一邊指著書上不少毛邊的地方給師父看,“不知當年老禾前輩的師父,是否是相士,如果是,他們當成師門秘籍傳下來那倒可能真是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