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調查吳仁義嗎?”齊浩哲已經想到了要做的事,他一直不喜歡吳家的人,找他們的麻煩正合他意。

“到底是我兒子,像我,聰明。”齊達倫慈愛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叮囑道:“要小心,別暴露了。還有那個小米,她也是個突破口,那種女人給她些錢,我估計她會說實話。”

“爸,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

齊達倫滿意地笑笑,揮揮手,讓兒子趕緊去辦正事,他拿過手機,再次撥通楊女士的電話:“網上銀行有限額,不能一次轉五百萬,我從今天起每天打一百萬到你賬上,請你今天開始就幫我處理那筆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楊女士這次答應得很痛快,隔著電話仿佛都能看到她在得意的笑。第一個一百萬錢到賬,她會過來一趟,帶走個人身份證明,著手海外賬戶的事,快則三四天,慢則一星期,她讓齊達倫等她好消息。

這種態度讓齊達倫確信自己的猜測,之前幾天楊女士一直不接他電話,甚至不見他,就是想坐地起價。國內做這種生意的人不止她一個,如果是以前,他還有時間多接觸幾個,談談價。可現在,他不能等了,吳仁義就是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掛斷電話,齊達倫費力地從床那邊把自己的西裝拿過來,右手在打點滴,左手很不習慣地在口袋裏翻來翻去,摸索著尋找日程本,那裏麵記著楊女士的帳號信息。日程本找到了,本子裏卻夾著一張半個巴掌大小的照片。

齊達倫的嘴張開就合不攏了,他看到了那具怎麼也找不到的屍體,惡心的男人還穿著妖豔的短裙和破了的絲襪,身上泛著白霜,濃妝豔抹的臉,皮膚看起來凍成了青紫色,活像香港恐怖片裏的豔屍。看周圍的環境,他是被放在一個冰庫裏。不,還可能是那種專門送冰棒的貨車,整個貨倉都能製冷,和冰庫也沒什麼兩樣。

這玩意兒是什麼時候放進口袋的?在他昏迷的時候中,都有誰進過這間病房?剛剛還覺得住院安全的齊達倫,立刻懷疑自己的判斷。

照片的背麵寫著兩行數字,上麵那行寫的是:兩千四百九十八萬;下麵那行寫的是一個新帳號。

盡管還處在失血過多的狀態中,齊達倫卻感覺全身的血都往頭頂上湧,他甚至覺得隻要掀開纏著的層層紗布,頭頂上會湧出一汪鮮血噴泉來。他以為自己夠貪婪的了,沒想到吳仁義比他更貪婪。

之所以確定是吳仁義,是因為他心裏有本黑帳,跟他打過交道的開發商,去掉那些零零碎碎送的東西,誰送過多少錢,他心裏都有數。關於吳仁義的那個數,正好是兩千四百九十八萬,而這筆錢裏,已經包括了前幾天給的六百八十萬。看來這次的車禍就是明擺著的威脅,如果他不給錢,他們隨時可能要自己的命。

“姓吳的,你他媽也太黑了!”齊達倫氣得一拳砸在床上,把床板砸得悶響,他馬上打電話把兒子叫回來,讓他先回來,重新商量對策。見到那張照片後,齊浩哲也驚呆了。他沒想到老爸真的扯上了人命案子,更沒想到吳家人的胃口那麼大。

“爸,前幾天我聽小米說,吳家人最近跟一個什麼社會活動家來往密切,好像要出錢弄個榮譽教授當當。他一個做生意的,要這種身份做什麼,難道還想玩政治?”

“玩政治,玩他媽的雞巴蛋。”平時最講究風度的齊達倫氣得爆了粗口。

齊浩哲被老爸的反應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應該報告更多信息,回想起來,這陣子最愛玩的吳天寶也有些反常:“這陣子吳天寶都不太出來玩,天天在家憋著,不知道鼓搗什麼。”

“還能鼓搗什麼,不就是算計我。聽著,盯緊吳家那小子,看他最近都去些什麼地方,如果屍體真是他們藏的,他遲早會去看。然後盡快找到那個小米,給她一筆錢,讓她趕緊說實話,把她說的每一句話,都錄下來給我聽。”齊達倫當了多年的領導,下命令很有一套。

齊浩哲帶上老爸的銀行卡,領命而去。

這個下午,齊浩哲把還在上課的小米從教室裏叫了出來。上了車,小米還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想狡辯。齊浩哲也不多說,隻是按照老爸的吩咐,往外掏錢了,一萬一紮,掏到第十紮,換來了小米的真心話。

“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來這裏念書才幾個月,跟姐妹們去酒店兼職賺點外快的。那天,一個老伯找到我,說要請我幫個大忙,伺候好一位大官,他就付兩萬塊。”小米猜出齊浩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再裝純裝矜貴,索性從包裏掏出一盒煙,嫻熟地抽了起來。

“他說的那位大官,是不是就是我老爸。”齊浩哲從老爸那聽說了小米的另外身份,對此並不意外。

小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沒有否認。

“那後來呢,那男人跟你很熟嗎?”齊浩哲追問道。

“不熟。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男人,是那位老伯說,他還安排了另外一位美女,我們一起去。我隻記得那個美女好高好高,就是說話聲音好粗。我們一起拿的錢,每人兩萬,事前就付了的。”小米看著煙,試圖讓自己不那麼尷尬。

“你不覺得兩萬塊有點多嗎,難道他沒有特別的吩咐?比如說,其他秘密的任務。”齊浩哲也是出來玩的人,知道行市。

“我還是挺紅的,是我們那組的頭牌,不信你可以去問,我值這個價。”小米一下子挺起了胸脯,為自己爭辯,“秘密任務倒沒有,就說一定得伺候好了。”

“那天晚上,你什麼時候走的?”齊浩哲開始問到關鍵。

“上車後,我們吃了搖頭丸,還喝了點酒,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快亮了,我好想上廁所,一看他們兩人都還睡著,就沒吵他們,自己下了車。我在附近找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廁所,後來…….我就轉到一顆大樹後麵,在那裏…….解決了。那小山其實也不大,但是,天快亮還沒亮的時候,一個人待在樹林裏好恐怖。我聽到附近有貓頭鷹叫,嚇得趕快跑,跑了一會兒才發現,找不到那輛車了。”小米回憶著當天的情形,不敢跟齊浩哲對視。

“真的?”齊浩哲不相信事情那麼簡單。

“真的。我膽小,那天又穿得好少,冷得厲害,不敢在林子裏亂走,也不敢亂喊。在林子裏轉了一會兒,看到有條路下山,我就下山了。後來就到了大馬路上,天亮起來了,我看到有進城的中巴就上了車。收了那筆錢,我還很擔心呢,怕沒伺候好……你爸,怕那位老伯找我退錢。”小米不好意思地看了昔日男友一眼。

“你說的老伯,是不是他?”齊浩哲從手機裏翻出一張吳仁義的照片。

“沒錯,就是他,他可能胃不好,嘴好臭,說話得隔得遠一些。”小米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

齊浩哲聽到這句話就放心了,吳仁義外號吳臭嘴,滿口大黃牙,多年的老胃病加上每天兩包九五至尊,一開口就能把人給熏死。

“咱們,還有沒有希望?”小米優雅地吐出一口煙,問道。

齊浩哲搖搖頭,他打心眼裏鄙視這種人盡可夫的女人,本來還以為她矜貴才特別用心,沒想到居然是這種貨色,真是失望透頂。

“那你有空的話,可以關照我生意,保證物超所值。”小米見沒希望再跟這位貴公子談戀愛了,幹脆為自己拉起了生意。

齊浩哲心裏越發覺得惡心,這女人可以上一秒鍾裝純情,下一秒鍾賣弄風情。話還沒問完,他指指剛被小米揣進包的十萬塊,繼續往下說:“這裏已經算我光顧你五次了,再多回答我幾個問題。是他們讓你來接近我的嗎?”

“算是吧。那位大伯說的,要我想辦法跟你回家,在你家找到你爸的工作筆記還是賬本什麼的。隻要拿到那個東西,他答應給我買套房子。”小米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齊浩哲了然了,原來吳仁義真的要扳倒恩人老爸。小米隻是個外人,她沒必要騙自己。

“可惜,我們都還沒走到那一步,就被你老爸發現了。其實那晚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不介意的話……”

“你可以走了。”齊浩哲忍住打人的衝動,打開車門。

“好吧。寂寞的時候,可以找我。”小米拿起沉甸甸的包,下了車。

齊浩哲卻再也不看她,光速離去,把這份錄音交給老爸後,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去做。齊浩哲從沒覺得自己那麼重要過,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個不愁衣食的紈絝公子。現在,他做的事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失敗的話,不但老爸會對他失望,更重要的是,齊家可能會麵臨滅頂之災。戲劇化的命運忽然到來,讓他緊張也讓他興奮,跟朋友借了輛不起眼的QQ車,不眠不休地監視在吳家對麵的巷子裏,一點也不困。

齊浩哲沒有白等,在吳家才守了兩天,就有重大發現。

吳天寶跟那個叫趙大寶的人來往密切,趙大寶的黑色甲殼蟲幾乎天天都停在吳天寶家門口。齊浩哲聽拉風黨的人說過趙大寶的身份,剛回國的留學生,家裏開餐館的,好像最近要在南京開一家高級西餐廳。吳天寶跟一個剛進入圈子的男人來往那麼密切,他又不是同性戀,最大的可能是利用這小子了。

齊浩哲監視的第三天,終於有了突破性進展。這晚,吳天寶和趙大寶開車出去,在城裏人氣最旺盛的商業街,有一家正在裝修的店鋪,看樣子像是家餐廳。趙大寶帶著吳天寶進去,齊浩哲也下了車,假裝在附近閑逛,守在落地窗邊朝裏看。他看到了一扇帶鎖的大鐵門,那是高級餐廳內設置的帶製冷設備的小型冰庫,趙大寶正在開鎖,不久後,兩個人都進去了。

已經看到這份上了,再也不需解釋什麼。齊浩哲拿出手機,把這一幕拍了下來,立刻發給老爸。

聽過了錄音,又看到了照片,現在算是證據確鑿了。齊達倫當機立斷,決定跟吳仁義攤牌,他幫姓吳的賺過那麼多錢,過河拆橋也就算了,他居然要把自己逼上絕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姓吳的,你不要太過分,一而再再而三,給你臉不要臉,到底想怎麼樣!”齊達倫和平時一樣霸道,底氣十足地質問。

“老大,你這是怎麼了?對不起對不起,聽說您出車禍了,我這兩天忙得團團轉,還沒來得及去看您,您住哪家醫院,我這就過來。”吳仁義的耳朵都快被吼聾了。這幾天他忙著跟楊女士籌備開美容院,忙著跟喬博士商量選擇那所大學捐修遊泳館,怠慢了財神爺,自問理虧,趕緊地賠了個不是。

“姓吳的,你就給我裝吧,有什麼咱們來明的,躲在暗地裏搞鬼算什麼名堂。”齊達倫當吳仁義是在演戲。

“老大你先息怒,是不是有人在挑撥我們的關係,我沒做過對不起您的事呀。”吳仁義被罵得莫名其妙。

“錢我是不會給你的,咱們走著瞧!”齊達倫惡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吳仁義被這來路不明的責罵弄得十分惱火,就算他是老大,也不能這樣平白無故罵人呀,不過是出了點車禍,又沒缺胳膊斷腿,居然像罵孫子一樣罵自己,真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