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陣有氣無力的拍門聲。

梅三娘三十好幾,姿色已然不在,不過身材倒還保養得好,腰肢依舊纖細,皮膚也還白嫩,雖臀胯與胸部都略微下垂,但她穿衣講究,擅長掩飾,脂粉又塗抹得當,人也風情好客,所以在平涼鎮上做起皮肉生意倒還稍有名氣,耍橫幫閑的流氓,色厲內荏的捕快,富豪爆發的商戶,老氣窮酸的秀才,或積攢些碎銀,或偷摸些時間,總也到梅三娘的床榻上享受過***情,可如今數九寒天,外麵又是大雪呼嘯,梅三娘又住得偏僻些,倒還有客人上門,她自己也沒料到。

梅三娘將院門打開看,倒是熟人劉三斤,他本名自然不是如此,隻知他姓劉,原先與幫無賴吹噓,說每日清晨必先喝三斤酒才算醒的透徹,小子不信,便與他拚酒,劉三斤三碗下肚倒滑到桌下抱著人腳哭將起來,於是被鎮上人奚落,起了個諢名叫劉三斤,他也不介意,鎮上人便都如此稱呼,梅三娘與他相識也有四、五年了。

梅三娘眼前的劉三斤已經爛醉如泥,斜倚在門前,腳仍在打滑,整個人都緩緩向下躺去,三娘趕緊上前扶住,“劉大哥,你怎麼喝醉成這樣?”

“酒嘛,喝足、喝足才有滋味。”劉三斤晃著腦袋答道。

“那也不能喝這麼多呀,快跟我進屋裏歇歇吧。”

“不了,”劉三斤勉強挺起胯部,再慢慢立住了腰杆,終於站直了身子,揮手甩開了梅三娘,定要自己站起來,“不了,三娘,我就不進去了,我感覺我今天就要死了,再進去就礙事了,這是,這是,我買的冰雪芙蓉玉鐲,能溫養人肌膚的,本來你手指太嬌嫩了,也用不上的,不過你還是戴上吧,拿去吧,也算我們好過場。”

將鐲子硬塞給梅三娘後,劉三斤便扭頭要走,不過轉身急了些,倒搖搖晃晃前衝了陣才穩住身子。

梅三娘又如何敢放這醉漢在雪窩子中亂撞,趕緊上前扳住他身子,可怎麼使力卻也拉不動。

“劉大哥,你喝得正痛快時又何來說這晦氣話,要喝酒便到我屋裏喝,給你生上熱炕,再去炒上兩個熱菜,你喝飽了躺倒便睡,什麼也不用操心,這樣不好?”

可劉三斤毫不領情,肩膀晃,把梅三娘震得摔在地上,依舊東倒西歪向前行去。

梅三娘跪坐在雪地裏,呆呆地看著劉三斤在鵝毛大雪中飄飄搖搖,似乎風從何處起,他便往何處去,他已成了隻畫筆,皚皚白雪鋪就的大地成了最好的畫卷,可作畫人忒隨便了些,隻是歪歪扭扭攪得幅好畫卷不成了樣子。

他應該是個失意的畫師吧,梅三娘看得有些呆了。

“我生不知來意,我死不見歸途。”劉三斤在白雪中呼嘯著。

也可能是個落魄的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