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龍之介的眉頭像被人揪了一把一樣,兩條斜插入鬢的整齊眉毛擰成了死疙瘩。他揮揮手讓報信的人離開了,沉重的凝望著我,欲言亦止。
我有些猜測,帶著懷疑和拿不準的語調詢問,“跟我有關嗎。”
手塚龍之介不情願的收斂下巴,點了點頭,“野立參議官的命令,必須找到你。”
我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心裏差不多有定數了,應該是跡部景吾的關係,我伸手從口袋裏掏出關機的電話,另一邊讓手塚父子坐下。
“我打個電話,不會鬧大的。至於你提的事,非常抱歉,我不可能答應,你們不用再說懇求的話,其實整件事裏最無辜的就是你們,甚至連十幾歲的晚輩都牽扯進來,無論是當叔叔的,還是我這個大人,都覺得臉麵無光。”
拿著開機的手機,翻開滿滿的十幾通未接電話的通話簿,我首先撥通了跡部景吾的電話。嘟嘟聲剛剛響起,立刻就便成了嗞嗞擦擦的環境聲,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跡部急躁壓抑的聲線直接切了進來。
“你在哪,有沒有受傷,啊,不能說話嗎,藤……”
“你別急,我沒事,很好,全部都沒事。”我連珠炮一樣徹底完全的表示了自己生命和未來處境的安全,稍稍喘了口氣接著說,“我碰巧遇上了一個老朋友,被拉去聊了幾句,真的沒事,嚇到你們了,非常抱歉。”
電話那頭幾聲高低起伏的喘氣聲,微微顫動著我的心弦,幽幽綿長,跡部景吾西洋樂器般抑揚頓挫的聲音率先響起,“啊,本大爺知道了,你到底在哪,本大爺去接你,如果你有任何不華麗的建議,全部駁回,啊恩。”
我心念一轉,嘴邊噙笑,往玄關走了兩步,直接報出了這裏的地址,江東區有名的高層公寓,一說他肯定知道。掛了電話,我回頭看手塚龍之介,本來梳的整齊貼伏的鬢發竟然有些斑駁,細碎的額發散落下來,遮住了他以往犀利如劍的眉眼。手塚國光站起身來,用手試了試我和他父親麵前的杯子,端起來進了廚房。
“手塚大哥,你幫過我很多,最開始的時候,有很多不懂事的小毛孩子想踩著我的肩膀往上爬,都是你為我擺平了,這份恩情我不會忘記的,請你相信我。”我把茶幾上的煙遞給他一棵,為他點好,真是借花獻佛了。
我站在窗口,瞭望著眼前,霧氣繚繞的東京市區,繁華的大都市,這個機器和電子建立起來的龐然大物,想想都覺得可怕,為什麼人們依然喜歡生活在這裏呢,就在我思索深奧的哲學和人類學問題時,門口的門鈴聲響徹整間屋子。
手塚國光離得最近,他兩三步走上前打開了門,我偏頭一看,來得真快,跡部景吾隨身攜帶的玫瑰花香味,驅散了一室的清茶淡香,瞬間改換了門庭。我走到玄關處,笑著衝他們揮了揮手。
玄一郎側過身,一擠便到了我麵前,圓形的帽簷遮掩下的眉目透著幾分寒意,把我的裏裏外外盯了個透。他一把翻過我的手腕,攤開手掌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這還不夠,甚至要把我的短袖襯衫挽上去看,我大笑不已,摟住了他緊繃激動的身體,捋著他後背給他順氣。
“請坐。”手塚龍之介站起來,原地不動,他冒著精光的眼睛一轉,幾個剛來的人已經大概收到了心裏。
玄一郎周圍的感覺陡然變化,冷硬的宛若實質的怒火直接向對麵的人射去,他一下子把我拽在了身後,山巒一樣挺拔偉岸的身體擋在了我麵前。我心中真是酸甜苦辣鹹,百種滋味從頭到尾嚐了遍,千言萬語要說,卻軟綿綿的無法開口,輕輕的握住了他緊張的肌肉繃起的胳膊,搖了搖。“你先坐下聽我說,行嗎。”
我回頭,跡部景吾目光深遠,喜憂參半的看著我,嘴邊歪著的半個笑容似有未有的掛在那裏,幸村精市倒是依然青春洋溢,滿臉都是彎彎的,非常可愛的斜著腦袋,惋歎之後波瀾不驚的也看著我。
我心裏一股擰著勁的難受,衝著他們招了招手,“讓大家擔心了,真是對不起。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手塚龍之介先生,這是他的兒子手塚國光。”我轉身麵向手塚龍之介,為他介紹這三位少爺,“這是跡部景吾,幸村精市,真田玄一郎。”
“手塚伯父您好,手塚君你好……”三個人淡淡的和兩位手塚打招呼。
我聽著一愣,看著這棟屋子的主人,“你們認識啊。”
手塚龍之介重新落座,向我點了點頭,“認識,世交之子。”我心中了然,也是,正所謂商政一家嗎,再說哪有神奈川縣警視廳和東京都警視廳不認識的。
幾人坐好,這次事件發生的根本原因至今並沒有解決,我心裏清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冒頭的胡茬茸茸的摩擦著我的手指肚。
“手塚大哥,我叫你一聲大哥,無論你是不是拿我當做弟弟,我都不能做害你的事,自從那時候你暗地裏幫我,我就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報答你的恩情。但,我也不能毫無原則,這樣既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別人。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