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妍芬從盒子裏拿出來的兩樣東西,一樣,隻是一本陳舊的筆記本,看著紙張和皮質封麵的質感,就知道有些年頭了。
而另一樣東西,也就是完全吸引了展昭和白玉堂注意力的東西,是一個輪盤……確切地說,是迦列之輪!
一個能用雙手捧住的小方盒,理論上是擺不進去一具完整的屍體的……但是,如果那屍體是幹屍,而且,是嬰兒的屍體,那就另當別論了。
白玉堂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厭惡眼神看著秦妍芬從盒子裏捧出來的,一個有些像是胎盤幹屍一樣的東西,眉頭皺起。
秦妍芬平靜地說,“這是用大概六七個月大小的胎兒做成的迦列之輪……”
見展昭和白玉堂眼都瞪大了一圈,秦妍芬道,“這其實接近於胎盤的原始形狀,孩子在做成木乃伊之前是死嬰,大概是母體發生了意外……”
“於是有人把他拿出來了?”白玉堂覺得更加不舒服。
“你可以想象成懷孕的母親遇難了,為了保住胎兒,醫生冒險將孩子拿出來急救,但是急救沒有成功,孩子還是不幸地死了。”秦妍芬道。
“想象成?”展昭皺眉,“那實際情況是怎樣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沒有多想來自虐。”秦妍芬將那本筆記本打開,擺放在桌上。
“這是……”展昭第一眼,就看到了筆記本扉頁上的署名。字是用鋼筆……或者說老式的蘸水筆寫的——羅伊斯F伊利亞斯庫。
白玉堂皺眉,這署名他們之前才剛剛看到過,“是那個妻與女的作者?那個瘋狂藝術家?”
“這是他的手稿?”展昭拿起來翻閱,邊看邊皺眉。
白玉堂也湊過去看,就見那是一本標準的,藝術家的繪畫筆記,而裏邊詳盡地畫著製作迦列之輪的過程。
“難怪那麼協調。”展昭皺眉,“原來製作迦列之輪經過那麼細致的計算和反複試驗,這和妻與女一樣,是當成藝術品雕塑做出來的。”
兩人接著往後看,最後……
展昭看到了那具小的迦列之輪的畫,就是此時桌子上擺放著的這個,而另外,還有大的迦列之輪的畫……正是之前宋佳佳他們運回來的那個。
“怎麼會這樣?”展昭驚訝,“意思是說,那具迦列之輪,其實是妻與女的作者的另一件作品?”
秦妍芬點了點頭,“這兩件作品的具體完成時間應該是在三十多年前,完成的地點,是在羅伊斯的家鄉。”
“你們當年是怎麼得到這件東西的?”展昭好奇。
秦妍芬沉默了一回兒,開口,“那是很多年前,我記得,那一年陳宓大概八歲左右。”
展昭和白玉堂算了算,那就是二十多年前。
門外,陳宓皺眉聽著電話那頭眾人的對話,卻沒注意到,此時門口SCI的辦公室裏,眾人也都聚集著在聽,聽不到門裏的,卻可以聽到門外的,四周圍靜悄悄的,隻有秦妍芬說話的聲音。
“我的老師沈博,是研究東歐曆史的專家。”秦妍芬道,“一切,要從妻與女這件藝術品被找到說起。”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聚精會神聽著。
“我相信你們對那件藝術品有一定的了解!”秦妍芬說。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
“羅伊斯這個人,二戰結束的時候,他隻有十八歲。”秦妍芬道。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這麼年輕?”
“他參軍的時候隻有十六歲,而且……”秦妍芬從一旁的公文包裏,找出一些資料,道,“我對他有詳細的調查,他的創傷後遺症很嚴重。”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
“但是,有一個問題!”秦妍芬道,“他參加戰爭的時候是二戰結束前的兩年左右,那兩年,他所在的戰區,並不是交戰的主戰區,相反的,接近於後方,換句話說,他隻是被送去做替補的,還沒上場,戰爭已經結束。”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
“他所在的戰區也沒有集中營。”秦妍芬接著說。
“換句話說。”展昭皺眉,“他沒理由有那麼嚴重的創傷後遺症!”
秦妍芬點頭。
“咦?”展昭可能覺得自己的記憶有些混亂了,但是想想看又不可能,他從出生到現在記憶就沒混亂過,“可我記得那個心理學教授的研究好似和這個背景不太一樣啊……”
秦妍芬笑了笑,“那位心理學教授,斯蒂芬博士?”
展昭點了點頭。
“他也參加過二戰,你知道麼?”秦妍芬問。
展昭點頭,“他二戰的時候是戰地醫生,接觸到很多創傷後遺症的病人,他原本的研究方向是創傷後遺症,沒想到後來歪打正著,在妄想症領域有很大的突破。不過當年人們對創傷後遺症的了解太少,全部歸類為精神病……”
秦妍芬搖了搖頭。
展昭微微一愣,“不對麼?”
“其他的都對,但少了一樣。”秦妍芬說著,拿出了一份複印件給展昭看,“這是他獲得的勳章,他在二戰的時候,立了一次很大的戰功。”
展昭微微一愣。
白玉堂湊過去看,皺眉,“這是戰爭英雄的勳章,醫療人員不是應該得紅十字勳章的麼……”
“這位斯蒂芬博士,智商相當的高,他除了是學醫之外,還對火藥、電路和機械很有研究,他是那時候的,炸彈專家!”秦妍芬說著,拿出了一張照片來,給展昭和白玉堂看,“這就是那位斯蒂芬博士。”
展昭拿過來看,就見是從一張很舊很舊的原文報紙上複印下來的複印件,上邊是斯蒂芬博士授勳的新聞。
“這位斯蒂芬博士的老家,就在羅伊斯當年負責的那個戰區。”秦妍芬道,“他有心愛的妻子,還有一子一女,都被殺了。”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
“他老家不是非戰區麼?”兩人都不解,“怎麼會全家被殺?”
“搶劫。”秦妍芬道,“戰爭時期,除了士兵和難民之外,最多的就是強盜了。這些強盜大多都有軍服,很多還是醫療隊的服裝,可以在戰區和非戰區自由出入,有些在戰區專門搶死人,比如說摘戰場上士兵手上的手表、抽皮帶之類。不過這能得到的金錢是有限的。而最能賺錢的做法,就是乘火打劫……在戰區邊緣或者非戰區,趁著隻有老弱婦孺,家裏的壯年都去打仗的時候,搶劫富戶。”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眉,似乎有什麼呼之欲出。
“羅伊斯原本應該是個窮困潦倒的藝術家,還是個精神病患者。”秦妍芬道,“但是……他戰後卻變得非常有錢,這是他身前居住的房子。”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秦妍芬給他們看的房子的照片,“不是祖產麼?”
“他是孤兒。”秦妍芬搖頭。
“你們看他筆記本上,原本妻與女的設計稿。”秦妍芬將筆記本翻到某一頁。
展昭和白玉堂低頭看,就見原本妻與女的設計稿上,妻子是戴著一條美麗而奢華的紅寶石項鏈的。
“這是當年斯蒂芬博士報警的時候,記錄的財務損失。”秦妍芬拿出另一份原文的複印件,“上麵有對一條紅寶石項鏈的描述……”
“這條紅寶石項鏈是斯蒂芬在一次拍賣會上買下來的。”秦妍芬接著說,“斯蒂芬他是名門之後,現在的話講,標準的富二代,他在一次參加拍賣的時候買下了這串項鏈,理由是和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的紅發相當的合稱。”秦妍芬又拿出一份複印件,“早期的報紙,有關於這一次拍賣的報道。”
“所以說……羅伊斯就是當年殺害他妻子和子女的凶手?!”白玉堂問。
“凶手之一!”秦妍芬接著說,“當年非戰區裏發生了一係列的搶劫殺人案件,凶手一直沒抓到,但是有目擊者看到過,是一隊穿著醫療兵外套的年輕人,大概六個人。我猜想,他們可能是冒充醫療兵,說有人受傷了,讓住戶開門幫忙……你也知道,當年那種情況,誰都會開門幫忙的。”
展昭皺眉,“他的創傷後遺症原來是這麼來的!”
秦妍芬點了點頭。
“羅伊斯當年才十八歲。”白玉堂問,“於是他應該不是帶頭的,還有別人?”
秦妍芬笑了笑,“刑警的辦案經驗麼?”
白玉堂坐直了身子,比剛才更專注了一些,問,“你的意思是,羅伊斯在戰爭之後一夜暴富,卻得上了嚴重的神經病。而給他治療的那位心理醫生,正是當年被他殺光了妻兒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