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還在客廳裏徘徊,不知道是不是該把見到葉天宇的消息告訴媽媽。我不斷地猜想著媽媽知道他現況後的樣子,究竟應該是欣喜大於悲傷,還是悲傷大於欣喜。
舉棋不定的時候媽媽突然穿著睡衣出來,對著我大喝一聲說:“在這裏晃來晃去做什麼呢?晚上看書也不多穿點,小心感冒!”
我裝做若無其事地拿起媽媽和葉天宇的合影說:“這小子今年該高三了吧,也不知道成績會怎麼樣哦,會不會讀書讀得像我這麼苦呢?”
“天宇很聰明的。”媽媽說,“他要是下功夫念書,肯定比你成器。”
我扁嘴說,“你怎麼老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怎麼說俺也是你親生女兒,你怎麼就對我沒信心呢。照我說呀,看他那時候那壞樣兒,現在沒準早就成了小混混一個啦。”
媽媽抓起沙發上的墊子就朝我扔過來:“深更半夜的瞎說八道做什麼,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要不是張阿姨你還在這裏活蹦亂跳!”
見她真是動了怒,我隻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識相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媽媽卻又跟過來,推開我的門說:“期中考試能保住前五名嗎?”
“盡量吧。”我說,“咱們班高手如雲,我可不敢肯定。”
“你悠著點。”媽媽說,“丟我的臉我可饒不了你!”
媽媽就是這麼一個好強的人,因為她的好強,我可沒少吃苦頭,小時候其實也曾偷偷地羨慕天宇,有那麼和藹的對他沒有過份要求的父親母親,用不著學英語也用不著練綱琴,想玩就玩,日子就像是在天堂。
隻可惜命運是無槳的小船,在處處都是暗瞧的風浪裏出沒,有時候就算是你拚盡了全身的力氣,還是不一定能到達你最想到達的彼岸。
隻是,他有拚過嗎?
還是就這樣一直得過且過?
我想了又想,書是根本就看不下去了,媽媽替我把門帶上後我就疲憊地倒在床上。葉天宇的忽然出現讓我一夜無法安睡,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我就頭痛了。
一直痛一直痛,像是要爆炸一般。
不過我沒有告訴媽媽,還是背起書包去上學了。因為今天是期中考試的第一天,我怕老媽認為我是為了躲避考試而無病呻吟。
出門沒多遠天上就落起雨來,我疾步跑到公車站台下麵,縮著脖子苦著臉給魚丁發短消息說:“我預感到,今天會是極不幸運的一天。”
一大早她倒是開機了,很快回我說:“封建老姑婆!”
公共汽車好不容易來了,我好不容易擠上去,搖搖晃晃地繼續和魚丁聊:“你到車站接我吧,我的頭快要痛爆掉了。”
“嘻嘻,嬌小姐還是快找個男朋友吧。”
得得得。一提男朋友我就沒興趣了,手機揣好放到口袋裏,任短消息“嘀嘀嘀”下個不停,不再去看它。
不過下車第一眼還是看到魚丁,撐著把小花傘,歪著頭對著我笑。
我笑不出來,頭痛。
魚丁把我的肩膀一抱說:“怎麼啦,又生病啦?”
“昨晚看書看晚了。”我說。
“來來,我替你背書包。”魚丁說著就來搶我背上的書包,我趕忙閃開說:“還不至於那麼嬌氣吧。”
“給我啦。”魚丁固執地扯下它來,然後一手拎著我的大書包,一手替我撐著傘,護送我朝著學校的大門走去。一麵走一麵嘮裏嘮叨地說:“都跟你說晚上不要睡太晚,還有,每天早晚最好喝杯牛奶,你就是記不住……”
“魚丁。”我站定了,看著她說,“我昨晚見到他了。”
“誰?”魚丁疑惑。
“他。”我說,“我常常跟你提起的那個,小時候那個。”
“葉天宇?”魚丁把我的大書包往空中一甩,興奮地尖叫起,“怎麼,他是不是終於去了你家?”
“不是去我家。”我說,“我昨晚和你分手,在這裏被人搶錢了,搶我錢的不是別人,就是他。”
“哈哈哈~”魚丁弄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簡直樂不可支,“蘇莞爾美人救英雄,我昨天怎麼著應該陪你,不該先走掉的呀。”
“我真沒想到會跟他這麼戲劇性的相逢。”我說,“我差不多整晚沒睡著。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亂得可以。”
“何亂之有?”魚丁不理解。
我愁眉苦臉地說,“我想我應該告訴我媽媽我見到他了,卻怕我媽媽知道他現在這樣會傷心呢。而且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媽現在生理和心理都特脆弱,醫生又說什麼她心髒不好。我一次小考沒考好,她就跟我嚷頭發又白了幾百根。”
“女人更年期都是這樣的。”魚丁說,“你到了那時候比你媽好不了多少。”
“鬱悶呢,”我說,“真想沒見過他就算了。”
“有什麼好鬱悶的?”魚丁安慰我說,“你不要想那麼多,也許他也沒你想像的那麼壞呢。”
“都攔路搶劫了,還能好到哪裏去?”我歎息。
“是啊,你天天念著的竹馬和你想像中不一樣了,是挺失望的。我挺理解你的。”魚丁死壞死壞,故意說著我不愛聽的話。
我把頭埋在她肩窩裏沉默。
魚丁打著哈欠說像你這樣對童年有著孜孜不倦回憶的女生真的是很難找到了,我真是連一年前的事情都不願意再去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