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心痕，傷痕
“殿下……這種事情……好像交給侍女比較方便吧……”薇迪雅想說這樣的話，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半有趕快把話吞了回去。
“多嘴。”塔涅克依然麵無表情，不冷不熱地扔出這樣一句，薇迪雅後麵的話就都隻好不說了。
而且現在她又發現了一個問題，眼前的這位皇太子，她看不透他。
本來對於間諜而言，察言觀色是再基本不過的能力，至於像她這樣小小年紀就混成星級間諜的人，當然還因為有另一項能力——心靈魔法。
可是，即使是透過心靈魔法，她也看不透他。
雖然明知這樣做不對，可是職業習慣了她忍不住試探了一下。她之前見過太多的人，可是連心靈魔法都無法看透的人，他卻是第一個。
突然覺得有一點恐懼，原來雖然她見過他已經四次，也和他並肩作戰過，可是這時她猛地發現，原來她對他的了解幾乎為零。
“默樂說，有些傷口很深，而且還發炎，為了避免感染，所以要用冷酒清洗……我知道這樣很疼，可是……隻能請你忍忍了。”他的聲音依然清冷，甚至還有一點空洞的感覺。說話間他抱了她起來，然後把一條毛巾鋪在床邊上，以免洗傷口的冷酒打濕了床單。可聽到薇迪雅痛哼了一聲，塔涅克猛然省悟：“碰到你的傷口了是吧？”
“嗯，腰上……”薇迪雅無力地說，真的很疼，剛好勒到腰上的傷口，而且她全身的重量都承在了腰上。
塔涅克沒有說話，心裏則暗暗歎息。輕輕褪下了她的睡袍，隻見她的肩膀上已經打上了石膏，纏得密密實實。默樂給她包紮傷口的時候是先塗上藥膏，然後墊上一層紗布，再用繃帶仔細包紮起來綁好。隻是這樣的話，裏麵就沒有衣服了。
薇迪雅無奈地把臉埋進枕頭，什麼也懶得想了。塔涅克輕輕解開了繃帶的結，突然遞給她一塊毛巾說：“咬著吧，這樣不會把牙關咬壞。”層層疊疊的繃帶和紗布終於揭開了，她傷痕累累的後背裸露了出來。
“我的天……”塔涅克眉頭深鎖，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這是他第一次檢視她的傷勢，眼前的一切讓他覺得心都沉到了穀底。
一定程度上因為被包紮了好幾天了，她背後的皮膚呈現出病態的蒼白。傷口雖然不流血了，但是周圍的皮肉猙獰地翻卷著，還有凍傷的痕跡。背後布滿了鞭痕，肋骨之間的皮膚被割開了多處，還有就是那些針眼……那樣殘忍醜陋的針眼，那是用燒紅了的針刺出來的。她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即使是趴著，也可以看得清脊椎的骨節。
雖然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可是深綠色的眼睛裏已經泛起了波瀾。
“……我開始清洗傷口了，別動……”克製住心裏的不忍，塔涅克放低了聲音，用軟布浸了冷酒，小心地順著皮膚為她擦洗傷口。
酒精刺激著傷口，剛一接觸就是一陣鑽心的疼，薇迪雅背後的皮膚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可是塔涅克的動作非常的輕，甚至比默樂為她清洗時還要輕柔。她緊緊咬著毛巾，閉著眼睛不敢看塔涅克的臉色，接著卻感到背後一陣陣的涼意，在那樣的涼意下，傷口也沒那麼疼了。
她心裏一陣奇怪，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睛轉過頭去，卻看見塔涅克一邊為她擦洗著傷口，一邊輕輕地往傷口上吹氣……酒精蒸發得快，就不會太刺激傷口。他依然皺著眉頭，臉上的神情有不忍，有憐憫，還有……內疚？
可是，在某一個瞬間，薇迪雅看清了他的眼睛。雖然隻是一瞥，卻足以讓自己確信沒有看錯。
絕對沒有看錯，薇迪雅心裏一緊。那樣的眼神，讓她看了不由的心裏一沉。
是那樣的感覺，他的眼睛穿過她，看的卻是另一個人。
突然覺得心裏一陣酸楚，那樣的眼神裏，到底沉澱了多少的哀傷呢，還有更多的，恐怕是遺憾帶來的無奈吧？
禁不住又想起了自己，這短短幾天的變故，足以顛覆以前的一切。
所以說，有些人幾天就過完了一生。
身上的傷口就算痊愈了也會留下傷痕，可是如果是傷在心上呢？
原來從現在這個位置回首，往昔的種種早已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