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笑間羨潭身前多出一片陰影,車旁一人正敲著車窗。
“哥。”那人叫了他一聲。抬眼看去,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個子高挑,彎腰扶著車窗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羨潭盯著麵前的臉,眼角抽了抽,把手機熄了屏:“走路怎麼悄咪咪的,沒讓我去接你?”
“不遠,好找。”羨陽三步並兩步坐進副駕駛,生怕他親哥丟下他跑了似的。
實際上,羨潭的性格允許他這麼做,隻要他餓了,一分一秒都不想等的時候,就會丟給羨陽一句“自己打車回去。”然後揚車而去。
“吃飯了嗎?”羨潭邊倒車邊問。
“沒。”
“去哪兒?”
“有一家新店,璀璨。”羨陽頓了一下,“在哪不知道。”他捏著一張嶄新的小卡片遞給羨潭,上麵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字,隱約看出是“新店開張”。
羨潭:“……”
車內安靜了幾秒,他深歎一口氣。
誰讓這貨是親的,勉為其難問問吧。
羨潭靠邊攔下一個滿麵威嚴的中年人。
“先生,前麵有家新開的餐店,叫‘璀璨’,您知道怎麼走嗎?”
中年人看到羨潭後,原本嚴肅的臉上掛起和善的笑容,沉思片刻道:“知道,這條街直走後左拐,在小巷子裏。”
中年人抬手指了一個方向,又看了羨潭一眼,皺起眉頭自顧自走開,嘴裏還念念有詞。
羨潭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什麼,出於禮貌的對中年人的背影笑著:“謝謝。”
暗自腹語,好好個人怎麼就神叨叨的了?
羨潭眼皮狠狠跳了幾下,也沒多想什麼,開車而去。離奇的事各地都有,更何況是一個普通人遇到的莫名其妙呢。
……
“歡迎光臨。”
店開在狹小的巷子裏,巷子破敗的樣子與店內的布置有著天壤之別,富麗堂皇的金吊燈高掛,別有一番紙醉金迷的味兒。
店員熱情的給羨潭他們一份菜單,露出八顆牙的職業微笑。
“您好,二位先生,由於您是本店開業的新客,所以特贈二位一張會員卡。”
羨潭接過,隨手放進口袋裏。
“隨便點點的吧,我稍微吃點就行。”
他把菜單交給羨陽,上下嘴皮子動了動,脫口就冒聲:“才多大點兒人,整天擺著張臭臉幹什麼?不找張桌子坐下?”
羨潭一轉身,看見羨陽的冷臉,像個反社會分子。他雖然比羨陽大了三歲,但羨陽都快趕上他高了,將近一米八的身高再配上一張麵癱臉,這要放誰身上都怎麼看怎麼不像好人。
羨潭佯裝要踹他,抬起腳就照著他褲腿一下,羨陽無奈躲避,坐在一處靠窗的位置,點了兩碗麵。
窗邊貼了一層亮片邊膜,看著就很有“格調”,但這地磚……也不知道這老板是怎麼臨時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用黑金花式瓷磚鋪地板,牆刷米白色兒,雙眼在這一睜一閉,就好像能讓人看見太奶。
羨潭坐在他對麵,輕咳:“我千裏迢迢,專一回來瞧你,你也該請過來……”
“謝謝哥。”羨陽額角輕跳,不冷不淡地打斷他的話。
“哎,好。”羨潭緊跟著來了句。
“沒了?嗯?”
“陽陽,陽陽?”
羨陽回神,“怎麼了,哥。”
“嘶,你跟哥說實話,老盯著那店員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無論羨潭挑起怎樣的話題,羨陽跟悶葫蘆似的走神,最後等他不耐煩的拋字時,對方才一字千金般的答話:“心慌。”
他聽到這兩個字腦袋一懵,嘴角上揚了幾瞬:“陽陽,什麼東西能有能耐讓你慌。”
“男人沒有第六感。”羨潭又補充。
別讓我知道哪個孫子傳男人沒有第六感。
羨陽此時正心裏忐忑,心怦怦亂跳,尤其是進了這店,總有羊入虎穴之感。
“要真有什麼問題……”此時的羨潭略有些粗枝大葉,“嗯……布置挺獨特的。”
“……”
“兩位的碗麵,請慢用。”還是剛來時的店員,來時他們沒細看,店員都有統一製服,在角落一站一排,倒是緩和了店中獨特的……品味。
“先吃,我去結賬。”羨潭起步朝收銀台走去。
羨潭摸出店員給的會員卡端詳,一張銀色的硬料卡,上麵隻有簡單的幾個字“021-璀璨白鑽會員卡”,似乎是店的所屬區號和檔次。
卡表麵的透明磨砂膜被吊燈耀出七色光澤,隨光源角度不同還呈現出七個葫蘆娃的固有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黑色,除非……
吊燈閃滅了。
此時,那大金吊燈憑綿薄之力掐滅了整個店內所有人的光明,原本亮堂的店唰一下黑得貼了鍋底灰。
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就跟一瞬間瞎了一樣,腦袋一沉。羨潭的心也隨之一跳,摸索著往後退了幾步。
微光照進,黑瓷磚在幽光下泛起古怪的酒紅。如果此時站到高坡向下眺望巷中,興許還會看到巷中殘破的路燈,漣漪一片,就像古人送別的情水,映出獨道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