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不畏心期阻,惟愁麵會難(1 / 2)

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地覺得有人將我抬在軟轎中,向前走去。耳邊不斷有人低聲說話,我屢次想要睜開眼睛,眼瞼缺像是壓著石頭一般,沉沉地往下搭。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了。窗外雨聲潺潺,一種潮濕、寒冷卻又清新的氣息滲進馬車。

迷迷糊糊地覺得四周傳來趕車的吆喝聲,就連我自己和床,也在很有規律地擺動。

硬撐著抬起頭來,耳邊忽然有幾個人的聲音喜悅地叫道:“好了好了,小姐醒了!”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原來是在一輛很簡樸的馬車中,藍色印花的布簾在窗畔搖擺,坐椅上鋪了幾層褥子,又軟又暖,六個婦人在兩邊雁翅排開,笑咪咪地看著我,手裏捧著手巾、茶壺等物。其中一個白淨清秀的年輕婦人將一盤點心遞在我手裏,小聲說:“公主,一夜沒吃東西了,先吃些點心吧。”

我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接過點心來。著實是餓得很了,頗有些狼吞虎咽。另一個大約有三十歲出頭的婦人遞過茶水,說,“公主慢些,喝點水……對了,攝政王吩咐我們在路上不要泄露公主的真實身份,因此我們以後在路上都隻稱呼小姐,請殿下不要見怪。”

我猛地聽她提到皇叔,頓時清醒了起來,昨夜的事逐件出現在腦海,眼中立刻迸出眼淚來,喉嚨哽咽,再也咽不下點心,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皇叔……他可是……他還好麼?”

那幾個婦人眼神交彙,卻都不說話。

那個年級稍大的婦人顯然是頭兒,勉強笑著對我說:“小姐已經出了宮,就不要惦念著家裏了。”

我心裏一涼,頓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隻覺得胸裏堵得慌,想要哭卻又哭不出來:皇叔定是中毒身亡了。刹那間,他往日對我的寵愛頓時掠上心頭,更加深了我心中原本就已經忍受不住的歉疚。

“回宮。”我斬釘截鐵地說。

“小姐,我們不能回宮。”那領頭兒的婦人抓住我的手,撫慰說:“王爺昨夜是有些不舒服,可是大夫們此時都在他身邊,想來是沒大礙的。王爺心裏最記掛的是小姐,隻要小姐平安到達你二哥身邊,他的病自然會好得更快……”

她眉目低垂,人長得很敦厚,衣著樸素,讓人看了覺得很穩重。即便是在馬車搖晃中,她說出的話也是聲調平穩,我聽了真覺得有說不出的舒服。

真的不能辜負皇叔的心意麼?我心裏迷迷糊糊的仿佛想不清楚一般,朦朧覺得自己確實是想去蜀地的。

這婦人見我鎮靜了許多,很高興,繼續柔聲說:“這國家的大事,女孩兒管不了的……小姐能夠這樣牽掛家國,就是皇上在地下也會安心……”

皇上……不是攝政王,就是皇上,我對南齊,總是欠著命的。

這句話刺到了我的痛處,立刻又鐵了心道:“不行!回宮!”

經過這麼一鬧,神誌已經完全清醒。頓時心裏明鏡一般,將絲絲縷縷都想了起來——皇叔的“病”,隻有吃了解藥才能見好,而藥方隻有我知道。更何況……京城還有徐彥。他是京城守軍中的左騎都尉,我不能離開。

那幫婦人見我喊著要回宮,束手無策,其中有兩個人焦慮地揭開車簾窺看外麵道上是否有人,是否會聽見馬車裏麵的吵鬧。

“不用看了,”我擦了擦眼淚,很堅決地對她們說,“本宮要回去看望皇叔,等他沒病了,再離開。”

“哎喲,祖宗……不對,小姐,”站在角落裏的一個瘦瘦小小的婦人慌了,走過來低聲說:“好不容易出來了,難道還回去嗎!攝政王年輕的時候也是南征北戰的,身板硬朗,雖然病了,開幾劑藥吃了,肯定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