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何閣老便同三位王爺以及皇叔祭過天地,啟程離京。一路慢慢地朝北行去。啟程之前,我給徐彥送過一封信,大意時說,從此以後,恐怕再難相見了。我已經是身不由主的人,受了北朝皇上的賜婚,更加不能再奢望將來以後,等等。他沒有回話,一封信都沒有。我詫異的同時,不免有些失望。可是隨即一想,又覺得釋然。十六王爺曾經告訴過我要小心徐彥,如今看來,既然我離他那麼遠,就不用再去思索什麼——天南海北,我隻需要記得那一年江南阡陌上的陽光,以及臉上帶著溫暖笑容的人。就這樣,已經足夠。
我和皇叔同坐一輛車,十七王爺奉命率隊保護我們,其實說穿了,也就是看守而已。我自小很少出宮,心境悲涼中卻又免不了一絲興奮。皇叔便徐徐告訴我,如今路過的都是些什麼地方,叫什麼名字,有何典故等等。我聽得津津有味,隻是講的人和聽的人都有些黯然神傷。
正午的時候,十七王爺手下一個姓鄧的將軍忽然掀開車簾,向皇叔說:“侯爺,我們奉命去府裏接您的家眷,聽說了一件怪事。管家說,前兒晚上有一隊人來接他們,說是到西蜀去。管家見他們神情古怪,便托辭說進去收拾行李,然後將府中所有人等都送到暗室中去。那夥人後來闖進門來查找了一遍,沒有找到人,悻悻地走了。您可知道是誰的人馬麼?”
皇叔皺著眉頭搖了搖頭,說:“兵荒馬亂,打主意的人多了,鄧將軍不用去查,隻要人沒事,就算了吧。拜托將軍多多費心照料,也就是了。”我在一旁低頭坐著,心裏卻是雪亮。直到現在我才想起來那晚假扮齊清河的人說過,他的手下會去接皇叔的家眷。當時事情接踵而來,我不免將這件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如今聽說無礙,頓時很是慶幸,同時心裏不免慚愧,心想幸虧皇叔府上的管家機警,否則我不是又加了一項大罪麼。
鄧將軍對皇叔說:“夫人和其餘家眷如今由牛將軍保護,已經從京中啟程。他們輕裝前行,想來晚上就能趕上我們了。”
皇叔點了點頭,向他道謝過,神色間看起來輕鬆了一些。我微笑著倒了一杯茶給他,說:“叔父,這段時間你為了朝政,沒怎麼回家去。待會兒嬸娘他們來了,你們一家就可以團聚啦。”
皇叔喝下茶,點了點頭,小聲對我說:“你嬸娘身上,有你母後留給你的一樣東西。這東西事關重大,關係到你的身世,你可得牢牢地拿好了。”
“我的身世?!”我一驚,心想聽這話的意思,難道原來的那個齊青枝不是北朝老皇帝和皇後的親生女兒?
皇叔這時候卻沒有接口,轉而提起茶壺,掀開蓋子仔細看了一會兒,點頭說:“不錯,這還是雪玲瓏的嫩葉子,這種茶葉,就是往年在宮中也很難得了。”說畢,倒了一杯茶遞給我說:“你嚐嚐,這茶苦中帶有一股微微的清甜,早年你二皇兄最喜歡這種茶了。”
我接過茶杯,卻沒有喝,著急地提醒他道:“皇叔,你方才說,關係到我的身世?”
皇叔點了點頭,望著我,正色說:“青枝,你父皇往年之所以想要造反,之所以非要讓我將你奪回來,都是為了你的親生母親,也就是你養母的親妹子,她是……啊!”
皇叔大叫一聲,臉色沒來由地變得慘白,嘴一張,竟然吐出一口血來。我頭腦中頓時一片嗡嗡聲,不知如何是好。那片嗡嗡聲中,隻聽到一個很尖銳的女子聲音叫道:“來人哪!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