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程上,我總是自己獨乘一騎,十六王爺倒也沒有再露出他那不可思議的一麵,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那天晚上的是不是隻是一個噩夢,是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引發的無端的聯想。但是別人總是在有意無意間提起那一天晚上十六王爺怎樣救了不會騎馬的何公子,怎樣在飛奔中勒馬,機智過人,由不得我不相信那晚的經曆。
這幾天的路程從荒野到村鎮,再漸漸地進入繁華的市鎮,隻見路上的行人衣飾越來越精致華美,吃到的東西品種也越來越多,各種供給漸漸豐富。快到北朝都城淮安的時候,九王爺派人送信過來,一共兩封,一封是給十六王的軍情密報,另一封卻是給我的,說已經將南齊攝政王以皇室禮節安葬在了一座山上,著令山上的幾個獵戶擔任守衛。日後來遷陵時,自會重重地賞賜他們。
我接到了信,自然放心了不少。十六王看了密報之後,卻是連夜將那信使叫到驛站中去審問,不準任何人靠近,也不知道他問了些什麼,更不知道後方的軍情如何。
那一日中午,眾人在驛站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就要繼續趕路。經過幾日風塵仆仆,眾人都是精神倦怠,尤其是嬸娘和年幼的堂弟和堂妹,已經很疲累了。還好再有兩日行程,就能到淮安,否則我是說什麼也不走了。
十六王爺同眾護衛一一將婦孺扶上馬,正要啟程,忽然見到不遠處有個中年男人倒在地上,皮包骨頭,臉頰凹陷,似乎是餓得狠了。我看著他匍匐在那裏,有些不忍,便躍下馬去,想要仔細看看,一個護衛卻將我攔住,漠然說:“小姐,趕路要緊,路上的這些流民,不必理會。”
我點了點頭,著意看了他兩眼,說:“你叫什麼名字?是誰的部下?很謹慎哪。”
那護衛得意洋洋地說:“小將是十六王爺下屬,叫李萬安,多謝郡主誇獎。”
我笑著點了點頭,說:“李將軍,我隻不過是過去拿點幹糧給他,若是有什麼危險,將軍在近旁多加保護就是。諒他一個流民,也不是將軍的對手。”
他聽了,也不掩飾,很得意地點頭微笑。
這人多半是初出茅廬罷……若是按照往日我的脾氣,多半就揮手叫他走開,可是以後……我真的不知道我會麵臨什麼情況,會需要什麼人。少得罪一個人,總是好的。
這時候其他人都已經上馬,十六王爺在馬上對李萬安說:“郡主心腸慈悲,你就去替她喂喂那老人罷。”
李萬安立刻點了點頭,問驛站老板要了個瓷碗,將幹糧和上些清水,放在那男子身邊,推推他道:“喏,吃罷。”
說罷,就催我上馬。我見那男子已經抬起頭來,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去夠那碗幹糧,當即放心,也就隨李萬安上馬。上馬後又一想,他身上沒錢,吃飽了這一頓,明天難免仍舊要餓暈在地,於是偷偷取出一小錠金子,趁周圍沒人注意的時候揚手投到他胸前。他頭發蓬亂,剛好將胸前的金子擋住,我頓時寬心,心想擲的位置剛剛好,這樣也就不怕別人來搶他了吧。於是回頭去看十六王爺他們,發現他們已經朝前奔去,就催馬跟上,同時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男子。
隻是這下意識的回頭,漠然地一瞥,忽見那男子抬起頭來,對我微微一笑。
還來不及看清這人的容貌,馬兒已經載著我奔得遠了,隻能看到那個身影在地上慢慢地爬起來,抱著那碗幹糧向反方向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