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園很荒涼。此處本來就是一個小山丘,四周都長著多年的鬆樹,樹間蔓草叢生,水聲細細,隱隱地傳來野狗哀鳴。這山丘上人跡罕至,在月夜下冷冷地透出一種荒涼的氣氛。
九王爺站在那裏,沒有說話,仿佛對著一個闊別已久的朋友,隻能相對無言。正在此時,蓬蒿中忽然走出一個人,躬身說:“王爺,那東西在花廳裏。茶水都準備好了,進去休息一會兒再去地牢吧。”
這人是忽然從我身旁的鬆樹後冒出來的,嚇了我一跳。他也像那名車夫一樣,用布將自己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無法看出麵目,在月光下極其詭異。九王爺隻是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徑直往前走去。我和蘭葉跟著他穿過那荒草叢,隨著一條勉強能夠辨認出來的小徑向前走,終於到了宅院大門前。
盡管路徑荒疏,但是大門上的拉環兀自磨得錚亮,門前也有打掃的痕跡。各處雖然看起來荒涼破敗,但是仍舊保留著有人入住的痕跡。九王爺輕輕拉開大門,我和蘭葉猛一抬頭,被嚇了一跳。
隻見月光下,門內竟然整整齊齊地站了四五十人,一樣的打扮,一樣的悄無聲息,一樣躬身垂手站立。他們什麼話也不說,就在月光下這樣沉默而尊敬地迎接那個九王爺。
“王爺久不來了。”其中一個領頭的對他說:“東西在花廳裏。裏麵的陳設都沒有變。王爺要進去看看嗎?還是我們把東西拿出來?”
九王爺沒有說話。可是我發現他的眼光總是在遊離不定地四處搜尋。
那個領頭的人捉摸到他的眼光,臉上顯出痛苦的表情,又說:“王爺,已經三年了……多半已經……”
“行了,”九王爺打斷他的話,“花廳上已經打掃過了嗎?領客人過去。”
那四五十個人又悄沒聲兒地散去,另有一個人走上前來,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話,大約是“請跟我來”之類,領著我們向前走去。這個人的聲音,我仿佛是在哪裏聽到過,有一點耳熟。但也隻是這樣起了個念頭,過了一會兒就將此事忘了個一幹二淨。
月光下,這宅第裏的青石板仿佛帶著清脆的回聲,憂傷而沉默。四周傳來隱隱的鳥兒鳴叫聲,因為天冷,怯怯地叫了兩聲,又停了。
走完青石板路,沿著木梯向上,穿過一道回廊門,再拐了個彎,就是一間小小的花廳。
花廳門上,掛著極美的帷幕,光華燦爛,上麵有折枝花紋。九王爺伸手攬起那帷幕,對我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蘭葉站在我麵前,剛要進們,突然回頭對九王爺說:“王妃是匈奴人麼?”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句話,見蘭葉問這句話時注視著室內,就也探身去看了看。
隻見房間裏點著許多支牛油大蠟燭,鋪著厚厚的墊子,桌子也不是中原的樣式。再看了看門口那鮮豔美麗的帷幕,我忽然明白:這間花廳,想必是由九王妃布置的。從這格調來看,她必定不是中原人。蘭葉曾經去過漠北一帶,可能認得這是匈奴人所習慣的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