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漸漸落了下去,破屋中的那名年輕將領示意手下卷起畫軸,吹熄油燈。我連忙順著來時的路跑了回去,重新躺在草堆上。何公子已經醒了,見了我,急道:“你跑到哪裏去了?這裏是什麼地方?”
我心裏擔憂,隻怕那幫人找到蘭葉,哪裏還有心情理會他,便胡亂哄他說:“我出去找逃下山的路了,一會兒你可什麼也別說,他們的人守住了山口,凶巴巴的,看上去不是什麼好人。”
他明顯被嚇了一跳,頭點得像雞啄米一般,小聲問:“他們幹嘛抓我們來這裏?”
我瞪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騙他說:“公子您丟下我一個人朝家門爬過去的時候,那個虯髯凶徒原本想殺了我,多虧這幫人衝出來,救了我們。可是我看啊,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抓咱們來,還不知道抱著什麼壞心腸呢。”
何公子急得六神無主,結結巴巴地說:“這——這這……這可怎麼辦啊?”
我忍不住轉過臉去偷笑,一想到他那焦頭爛額、膽小怕事的樣子就忍俊不禁。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向何公子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他立刻抖得像篩糠一樣,眼神緊張,直勾勾地盯著門外。
破廟門一開,冷風立即夾雜著雪花灌了進來。幾個穿衛士服裝的人並排站在門外,沉默不語,似乎在等候什麼人的到來。
一片沉寂。
隻見外麵的蒼茫暮色中,依稀看得見人影幢幢,半天才進來一位四十歲出頭的衛士。這人粗豪肥胖,皮膚黝黑,目光如同冷電一般,凜凜地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掃視了一遍。他身上的衣服與那幾個士兵一模一樣,官階卻明顯要高了許多,那幾個衛士見了他,都吃了一驚,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畏畏縮縮,不再開口。
這中年人對我拱了拱手,沉聲說:“在下等人偶然追蹤一個慣犯,卻正好遇到郡主與公子受襲,當下將兩位救來這裏。冒犯之處,還請兩位原諒。”
他每說一句話,都會停頓一小會兒,看向我和何公子。在那眼神中,絲毫沒有一點暖意,全是冷漠與高傲。這種眼神,似乎在伯陽王那裏也見到過。何公子一向是欺軟怕惡,哪裏還敢說話。
這人繼續說:“既然兩位沒事,小的連夜就派人送你們下山去。”
連夜……太急了吧。
這個念頭雖然出現在我腦海中,卻隻是一閃而過。畢竟我迫切地想下山去找到蘭葉。
何公子也連忙小聲哀求道:“不用再派人了……您送我們就很妥當。”
這中年人冷冷一笑,笑中滿是譏刺嘲諷,草草躬了躬身,隨口搪塞道:“小人的主子還吩咐了一些要事,恕不能從命了。”
說畢,他又從懷中取出一隻匣子,打開來,裏麵竟然是一套由明珠鑲嵌而成的鐲子、釵環等物。這人笑道:“這套飾物,唯有郡主才配得上。就此敬獻,以表寸心。將來需要的時候,恐怕還要請郡主為我們主人遮掩一二。”
這句話說得奇怪——遮掩一二?有什麼要遮掩的?
我知道他說的主子就是伯陽王,心裏更加詫異,緩緩地將匣子接了過來。那人隻是笑,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所謂皮笑肉不笑,大概就是這樣吧。
何公子見那人對他很是輕視,對我卻大加籠絡,因此怒氣衝天,不分青紅皂白,將那匣子搶了過來,遠遠地扔出去,氣哼哼地說:“什麼破爛玩意!也敢來我麵前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