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的人沒有抓回來。
好在黃雲縉身上的箭矢射得並不深,有梁叔毅親手施救,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當日深夜,我親眼看著他睡熟,才悄悄離開那帳篷。一出門,卻發現梁叔毅站在外麵,獨自一人。
“為什麼不睡?”我問他。
他笑了笑,道:“累了,反而睡不著。”
“那麼我陪你說會兒話。”我回頭看了一眼黃雲縉的帳篷,低聲說:“換個地方。”
“我記得你昏迷的時候叫的人是十六王爺。”梁叔毅依言走遠了些,微微有些諷刺地看著我,笑道:“這個人按輩份來算,可算是十六王爺的堂叔啊。”
我正色對他說:“他和他的夫人都救過我的命,我無論如何不能置之不理。”
他點了點頭,有些玩世不恭地說:“救過命算什麼,親兄弟都可以互相殘殺,更何況普通人。”
我聽他這句話似乎是事出有因,不由得問道:“怎麼?梁大哥他……”
梁叔毅點了點頭,道:“今天朝裏的人送信給我,據說我和季書剛剛一走,我大哥就在父皇麵前大進讒言,中傷於我。”
曆朝曆代,為了爭奪皇位,不惜同根相煎的,難道還少麼?
我沉默無語,他也無言。天上沒有月亮,隻有些許星鬥,發出暗淡的光芒。天氣陰霾,風聲呼嘯,不知不覺地添上了一種肅殺的感覺。
“領兵出來是我的一步錯棋。”梁叔毅在我身邊踱步,低聲說:“如今在朝廷中,他願意說什麼就說什麼,父皇表麵上看上去很強硬,其實耳根子軟,聽不得別人多說幾句。”
“天下對你就那麼重要麼?”我苦笑著說,“你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
他笑著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放棄一切。母親需要我去爭取皇位——你要知道,我大哥並不是我母親的親生兒子,他們表麵上關係雖然還好,但是一旦我大哥登上皇位,我們母子倆加上琅兒的處境就很危險了。”
這一席話說得我隻有沉默。
“掌握天下的人,擁有那麼多,以至於所有人都隻能膽戰心驚地看著他手中的權利。而不再懼怕的辦法隻有一個,”他眼神淩厲地看著我,道,“我隻有去取代我的父皇,掌握天下。”
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一種談話。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來,十六王爺曾經帶著我騎馬飛奔上山,在山上俯瞰著他的人馬和他的疆域,我們似乎是那樣地安全,那樣幸福,可是最終我還是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麵。
“明天就要到黑水河了。”我低聲說,“伯陽王和楚王不是好對付的,如果你輸了,你的大哥可就更要抓住把柄了。”
他點頭承認,歎了口氣道:“這一仗,隻能贏,不能輸。”
就算對手不是伯陽王,對於梁叔毅這個從未帶兵的人來說,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