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更加陰沉了。如今還是仲夏,卻陰沉得如同冬日一般。雷聲隆隆,雨似乎從來都沒有斷過。
流放地的人們這段時間都不太敢與我說話。我知道自己臉色陰沉,知道自己心事重重,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偽裝出一張笑臉。
德金的妻子整日哭泣。這讓我更加煩躁——幾乎不敢看她一眼。
德金自從帶著我的信出去的那一天起,還沒有回來過。
楚王的人已經將他們家嚴密監視起來,人們竊竊私語,擔心他們會被流放到更遠的地方去。
我盡管不斷地寬慰自己說楚王不會在現在這樣緊張的時候在意一個流犯,但是還是有些擔心,擔心德金一家果真會遭遇什麼不測。
就是在這個時候,流放地中的人們開始流傳傷寒。
老人們接連病倒,孩子們也時常發燒咳嗽。
我隻有將注意力轉移到他們身上,卻因為缺少藥材而無能為力。
在這個時候,德金終於回來了。
在這樣一個一片混亂、讓人無比氣餒的時候,他給我帶回來了一個異常振奮人心的事物:九王爺的親筆信。
我捧著信封,看著那信封上龍飛鳳舞的大字,兀自不敢拆開。
我很理所當然地以為,信裏的話,必定會讓我安心。他一定會來救我,一定會責無旁貸的來救我。我還驕傲地顧慮到,他是殺死我皇叔的人,這一點,讓我感覺像是一口吞下一隻蒼蠅一樣很不舒服。
我帶著這種心情拆開那薄薄的信紙,卻萬萬沒有想到,那張信紙中,隻有寥寥數語:
“知君近況,深為憂慮。然近日戰事繁雜,無法分身營救,萬望公主多加保重,等待良機。”他隨信附上自己的一枚玉指環,又說:“某將指環奉上,公主亦可將身上的信物托來使轉交,某必不辜負……”
我還沒有看完這封信,就鐵青著臉將信撕了個粉碎。
信物,哼,我冷笑著想,難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他正在打那八十萬大軍的主意,自然想讓我將信物給他。
等等……我猛然想到另外一點,心裏卻開始敞亮起來。
很多時候,心思就是這樣轉過來的。人還沒有轉身,心卻已經萬水千山,滄海桑田。
“原本不會在外麵耽誤這麼久的,”德金憨憨地解釋道。
我揮了揮手,和氣地問道:“你怎麼在外麵待了這麼久?可吃了什麼虧麼?”
德金搖了搖頭,道:“事實上,此次出門簡直是出乎意料的順利。我找到孫將軍的時候,他正也正好找到了九王爺的人,那人聽說我有公主的消息,就說要帶我去見九王爺,不,北遼帝。”
說到這裏,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綻放出一種羨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