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第 九 章 巧遇奇逢(2 / 3)

兩人向東急掠,神鉤郭樹一麵說:“小友,你救出的那個家夥的來路真弄不清楚?”

“不清楚,我第一次被穀中人弄入獸檻,他也同被擒來,大概也被置入檻中。因為我倔強地辱罵她們,被她們逼我落入獸檻下麵的水牢,恰好水牢崩毀,我便從穀口下逃出河中, 返回穀內便碰上了前輩,餘事一概不知。”

“那家夥身上穿了金色的勁裝,日後會知道是誰的。”

“別提他了,反正我們也不和這種人打交道。”

天色不早,他們快到桐廬,紅日已經爬上了東山頭。正由崇山峻嶺中下降,遠遠地,可以看到清流如帶的桐江和從左流下的大日溪,兩江交合處的桐廬城如在眼前。

已經有樵徑了,他們正沿一條稍大的樵徑向下急走。前麵不遠處,有一條樵徑從有境蜒而下在山腳下會合,有一個狼狽萬分,衣衫淩落,但隱現金芒的人影狂掠而下。

“哦!是被我們救出的人。”君珂悅。

“不必理會這種陰險小人,不用向他打招呼。”神鉤郭樹氣虎虎地答。

雙方正好在小徑交會處碰了頭,金羽大鵬喜悅地說:“兩位也到了,巧極。”

君珂不好讓他難堪,淡淡一笑道:“兄弟脫險了,可喜可賀。”

“閣下跑得真快,了得。”神鉤郭樹冷冷地悅。

金羽大鵬得意地笑道:“要說跑,在下確是不錯,不然就不配稱金羽大鵬田克榮。可惜我那件披風被那些鬼女人弄掉了,不然我可以張開向下飛掠哩。哦!昨晚多蒙兩位臨危援手,在下先行謝過。”說完,抱拳一禮。

“閣下錯了,不是臨危援手,而是在死神手中,將你搶救出來的。”神鉤郭樹不客氣地說。

“嗬嗬,並無不可,咱們用不著挑字眼。在下田克榮,乃是百毒真君門下唯一弟子。請教兩位尊姓大名?”

“老夫神鉤郭樹,中州嵩山少林寺少林派俗家門人。”

“哦,少見少見。”田克榮搖頭答。

“在下林君珂,一介書生,田兄更是少見了。”君珂也冷

他挖苦他,心中卻是暗懍,百毒真君的門人,真見鬼!

“確是未聽過林兄的大名,在江湖可有名號。”

“沒有,在下不是江湖人。”

“不是江湖人,為何自稱在下?”

“廢話,在下乃是一般人自謙之詞,並非江湖人專用的稱呼。”

“你少見多怪。”神鉤郭樹不悅地說。

“咦!郭老兄似乎火氣甚大,但香在尊駕助在下脫困之德,不願和你計較。”金羽大鵬不悅地說。

“喝!閣下如果計較,又能怎樣?”

“怎樣?哼!即使你是少林方外弟子,在下也放你不過;百毒真君的弟子天不怕地不怕。”

“老夫倒是希望和你計較計較。”神鉤郭樹說完,向前迫近。

君珂看兩人鬧僵,趕忙說:“算啦!兩位衝在下簿麵,各走各路豈用生氣?”

神鉤郭樹忍住一口惡氣,金羽大鵬卻陰森森地說:“姓郭的你且慢威風,在下的百毒囊如果不被那些鬼女人搜去,定然主你快活。林老弟,在下向你商量商量。”

“請問有何指教?”君珂若無其事地問。

“在下身上什物已全被搜走,身無分文;目下又是白晝,不方便,可否暫借些銀子濟 急?”

“小事一件,理應相助。”君珂答,探囊取出一錠十兩銀錠遞過,又道:“田兄這身金色衣衫,最好不落入公人眼中,不然準有天大麻煩。”

金羽大鵬將銀子揣入懷中,傲然地說:“那些鷹爪們不堪一擊,諒他們也不敢向我討野火。”

“很難說,還是收斂些為上。告辭。”

“行再相見。老弟夠朋友,希望日後有機會痛飲三杯。請便。”金羽大鵬抱拳一拱,飛步下山。

神鉤郭樹等他去遠,向君珂搖頭道:“小友,你救了一個蟊賊為害江湖,罪過大了。”

“做事有始有終,但求心安,其他我倒沒計較。走吧!”君珂說,一麵將十兩銀子塞入神鉤郭樹懷中。向山下舉步如飛,一同向桐廬奔去。

三天後,龍遊至衢州府城官道上,出現了君珂孤零零的身影。一襲青衫,右手提著書篋兒,右脅下掛著包裹,長劍輕晃,沒戴頭巾,挽了個發結,看上去如臨風玉樹,倜儻出群,隻是劍眉略挑,斜飛入鬢,在書卷氣息中,憑添了七分英氣。

金羽大鵬在桐廬逗留,找到了他的朋友。起初,他想再入懺情穀,想起那些花不溜丟的絕色美女,便覺心癢難熬,但再想到她們的高明身手,卻又嚇得心中發毛,不敢再前往送死。

他的兵刃和百毒囊全丟了,便在朋友處打聽師父百毒真君的下落,知道師父已到了徽州府,便也在三天後下嚴州西上,要找師父討毒藥。這家夥不長進,不知如何提煉毒物,也懶得自己動手,所以百毒真君對他極為失望。

另一個令百毒其君失望的原因,是這家夥好色如命;而百毒真君本人卻與色字無緣,他珍惜元陰,要活兩百歲,極重視養生之術。

他到了徽州府,輾轉找到了百毒其君。百毒真君正在一間古宅中,專心一致傳授華山紫鳳用毒配毒之法,並將拳劍—一加以指點。

這兒是兔山北麓一座古宅,主人宦遊在外,偌大一所宅院,足有三五十間房舍,其中園林棋布,清淨出塵,隻有三五十名照顧田宅的佃戶和老仆照管。百毒真君和華山紫鳳找到這兒,三不管拔劍嚇人,借住了後宅一間精舍,兩人便在內參研藥物拳劍。

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華山紫鳳為人慧質天生,聰明過人,在仇恨的驅策下,更為專心苦學。因此一來,百毒真君真是如獲至寶,疼愛有加,將壓箱本領傾囊相授,兩人都得其所哉。

金羽大鵬花了三天功夫,找到了古宅中。他自從得到君珂的警告後,果然不再在衣內加上金衣,但為了他的綽號,定製的披風有一麵仍是金色的。他這披風是用上好的緞子特製的,可以向下鼓風滑翔,手腳上有活扣,可以滑翔下三五十丈而不致受傷。與人拚命時,還可一縱三四丈,再鼓風滑翔十餘丈遠方行落地,遠看像一頭金色大鳥飛翔而降,所以綽號叫做金羽大鵬。他的功力當然不壞,但隻算“不壞”而已;用毒的機智也不夠,所以在江湖名 頭不甚了了,隻會抬出他的師父百毒真君唬人。

他準一的長處是對女人感興趣,再就是喜和臭味相投的江湖敗類結交,所以朋友不少,全是些狼狽之徒。像銀劍白龍冷真陽,就是他的好朋友,平時稱兄道弟,一同玩女人,甚至還將他得自師父的毒藥秘術,也送給銀劍白龍應用。

銀劍白龍比他聰明得多,他將毒物配成奇奇怪怪的動情之藥,兩人分用,得其所哉。上次銀劍白龍被他的妹妹銀衣仙子偷走的返魂香與春蕊丹,她全用上了;返魂香擒住了莊婉容,而春蕊丹幾乎要了銀衣仙子的小命。這些藥,便是金羽大鵬所供給的。

金羽大鵬交遊甚廣,被他打聽出師父的居處,便在清晨到了古宅前。他的師父的長相本來就生得特殊,隻消一問便可了然。

鄉村農家子早睡早起勤儉持家,天剛破曉,古宅中的人已經起身幹活了。

金羽大鵬懸劍掛囊,右手挽住披風,一身天藍色的勁裝極為顯目,大踏步走向古宅前廣場。

廣場前石階下,五六名健壯的村漢,正在清理農具,全部用奇異的目光注視著這健壯的陌生青年人。

他大踏步走向一名大漢,大聲叫:“喂!小子,我有話問你。”

幾個村夫大概是驚弓之鳥,全都吃了一驚,再看看他腰中的長劍,全感到毛骨悚然;但他的口氣太不禮貌,登時引起另一個膽子稍大的中年人反感,在旁插嘴道:“咦!你這人為何這般無禮?”

金羽大鵬一向凶暴已慣,立時沉下臉說:“你小子要教訓我嗎?”

中年村夫心中駭然,但看附近同伴眾多,膽氣一壯,抓起一把鋤頭說:“你的口氣太無禮了,教訓你亦無不可。”

金羽大鵬大怒,晃身搶進說:“太爺要打掉你的滿口大牙。”

村夫們同聲叱喝,中年村夫居然也懂得兩下子,鋤頭兜頭便搗;如果沒有兩手,一定然是掄鋤便劈。

金羽大鵬一聲大喝,左手一抄,閃電似抓住了鋤頭,向後一帶,右掌已經擂出。

眼看這一拳下去,中年村漢的臉頰和牙齒全得完蛋。驀地緊影一閃,從大門射出,像一道紫虹,隻一閃便到了兩人身側,纖指疾伸,彈向金羽大鵬的脈門。

金羽大鵬吃了一驚,無暇傷人,半途撤指。掌向外一帶,劈空暗勁怒發。

他反應夠快,但仍慢了些兒,隻覺右腿壓力傳到,趕忙向上一抬。

“噗”一聲,靴子被人勾住了,人打一踉蹌,險些栽倒,總算他了得,立即飛掠丈外,用千斤墜穩下身形,扭頭一看,吃了一驚。

在他先前立身之處,站著一個千嬌百媚,身材豐盈健美的美嬌娃,正用神光如電的冷漠眼神淩厲地盯視他,櫻唇旁,泛著輕蔑的冷笑。

“咦!上等貨,可惜冷了些。”他心中暗叫。

眾村夫紛紛後退,在一旁袖手旁觀。

他站穩身形,舉步慢慢走近,鷹目打量她胸前怒突的乳峰,也打量她胸前用深紫絲繡成的一頭飛鳳,訝然道:“嗨!你這身穿章打扮,在下不算陌生。”

女郎正是華山紫風,不屑地哼了一聲,不言不動。

他在丈外站住,笑道:“姑娘一身紫,繡著飛鳳兒,可是華山紫鳳吳姑娘?”

華山紫鳳沒理凶,手按在劍把上,緩緩撤劍,眼神極為淩厲,直令他脊梁上發寒。

他退後一步,搖手道:“吳姑娘,且慢動手。有話好說……”

“你上門欺人,拔劍!”她冷冰冰地沉喝。

“吳姑……”他急叫。

“別廢話……本姑娘要打落你滿口牙齒。”

“在下不知道這兒是姑娘的寶宅,多有得罪……”

華山紫風目下性情大變,看了男人就生氣。以往,她有時會對打她主意的男人假以詞色。然後動手下絕情;但自經上次受辱之後,不再對男人假以詞色了。

“接招!”她冷叱,寒芒如電的長劍出鞘,揉身撲上,劍幻化數點寒星,直取討方之六陽魁首。

華山紫風的名頭夠響亮,在武林年輕後輩中,大名鼎鼎;因為她有銀犀款甲護身,講擊時凶猛狂野,有名兒的潑辣女閻羅。金羽大鵬自然知道厲害,對方一動,他便向左飛掠丈外,大叫:“吳姑娘,請聽在下……”

華山紫鳳並未進擊,厲聲道:“拔劍!要不就自己動手,打掉門牙滾!”

金羽大鵬忍無可忍,手按在劍把上說:“丫頭,我金羽大鵬田克榮不見得怕你。”

華山紫鳳一怔,垂下劍說:“你就是金羽大鵬田克榮?”

“在下豈是假冒的?”

“你的金衣呢?”

金羽大鵬展開披風說:“身上不再穿了,披風上有金色也就足可代表田某的身份。”

華山紫鳳收劍入鞘,向大門伸手,說:“請進,在後園精舍。”她口氣仍冷,但臉上的殺機已經消失了。

金羽大鵬受寵若驚,狂喜地走近,臉上泛起邪惡的笑容,咽著口水說:“田某魯莽,不知姑娘芳駕……”

話未完,姑娘眼神轉厲,叱道:,“廢話!進去!”

金羽大鵬嚇了一大跳,以為姑娘要地進入屋中,好擺布他哩,退了兩步說:“吳姑娘,在下是……”

“你師父在後園精舍,進不進去悉從尊便。”姑娘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金羽大鵬心中一寬說:“謝謝姑娘的指引。”說完,含笑踏上台階,在美貌女人麵前,他倒也彬彬有禮。

華山紫鳳在後跟入,亦步亦趨;可把田克榮驚得提心吊膽,不知她的話是真是假,也許會在後麵給他一記冷拳暗掌呢。他的聲譽不好,自己知道,而華山紫風卻是個女夜叉母大蟲,殺人不眨眼,殺他這個聲名狼藉的人,她會辦得到的。

他步步提防,可是後麵的華山紫鳳並沒有向他動手的意思,他的意念,卻又幻想到她誘人犯罪的豐臀隆胸上去了,走起路來極不自然,他要多看她兩眼,便轉身說:“姑娘先請, 在下不知府上通往後園的路徑。”

華山紫鳳泰然超出在前領路,一麵說:“隨我來,令師行功也將告竣了。”

金羽大鵬走在後麵,飽餐秀色。她那穿著勁裝的婀娜身材,極有韻律地款擺,在向他發出無窮的誘惑力。他幾乎不克自持,衝動地想向前撲出,將她抱在懷中輕狂個夠。可是他聽說師父在這兒,不敢魯莽,而且這是一朵帶刺兒花兒,恐怕紮手,隻好強抑欲火,猛吞口水。

從後廳西院門繞出,經西廊直趨後花園,遠遠地便看到獰惡的百毒真君,站在荷池前伸展手足。

“師父!”金羽大鵬叫,搶前急掠。

百毒真君已看清了他,撇著嘴說:“你這不長進的東西,準又是丟我的人跑來訴冤了。”

金羽大鵬跪下拜了四拜,爬起說:“稟師父,徒兒丟人丟得太冤,所以……”

“滾你的!你就知道荒唐,我的顏麵全教你弄得沒處放,總有一天,我會好好整治你一頓,說!給誰打了?”

“給……給……給幾個女……女人。”

“啪!”一記耳光聲暴起,金羽大鵬被抽得滿天星鬥,在原地轉了一圈。百毒真君暴跳如雷地叫:“畜生!你真有出息。上次被武當的玄子輩門人打了,我不怪你;第二次讓泅州圓通寺的老禿驢痛懲;我也不怪你。你,愈來愈不像話,讓幾個女人也打了,每況愈下,你還有臉來找我?為師的臉麵往何處放?呸!你好。”

金羽大鵬用手掩住臉頰,說:“稟師父,徒兒並未招惹她們……”

“呸!你這畜生如不招惹女人,連狗也不****了。”

“徒兒確未招惹她們,有人為證。”

“你這畜生自會找幾個豬狗朋友來證明的。”

“這次證明的人卻不是武林人,是一個少年書生。”

“喝!太陽從西方爬出來了,你結交了一個讀書人,了不起,我倒不該瞧扁你哩。”

“徒兒失手被擒,受辱獸檻,後來被一個叫林君珂的書生報救,凶全知道內情。”

林君珂三字,不但百毒真君吃了一驚,一旁的華山紫鳳隻覺血往上湧,臉色全變了。

“什麼?林君珂?”百毒真君怪叫。

“是的,那人叫林君珂,雖是讀書人,力氣卻大得驚人,兒臂粗的鐵枝,他能用全力扳彎,將徒兒救出獸檻。”

“這人到何處去了?”

“不知道,我們在桐廬分手,我曾親見他從小南門往南走,可能去了金華府。師父,那幾個女人功力超人,聽說徒兒是你老人家的弟子,罵得極為難聽。師父,徒兒可將她們罵的話稟明;她們罵……”

“呸!閉上你的嘴!”百毒真君臉色極為難看,又道:“說!她們是什麼人?”

百毒真君的缺點,護犢也是其中之一,金羽大鵬的敢於胡作非為,未始不是這原因所造成。他口中在罵,但偏袒之情外露。

金羽大鵬心中大喜,臉上卻苦兮兮地說“徒兒還不知她們是些什麼人……”

“唔!你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你是膿包!你是廢料!”百毒真君暴跳如雷地叫。

一旁的華山紫鳳悄悄向精舍中退去。

華山紫鳳在聽到林君珂的三字之後,心中大亂,她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恨呢?抑或是愛?對百毒真君師徒間的活現世,她視如未見,聽若未聞,一顆心已飛向遙遠的金華府,追隨林君珂去了。

在她眼前,陷陷泛出彭家村那夜,夜間客廳情景,君珂那瀟灑脫群,從容敬酒的俊逸豪情,他那英俊雄偉的身軀,與那蓋世的容光,在她眼前一一重現。她心潮不住洶湧,夢遊似的向精舍中退走。

百毒真君並未出聲阻止,他和金羽大鵬間的事,確也不願讓她知道得太多。

金羽大鵬被罵得狗血噴頭,但心中卻是大喜,看樣子師父要替他出氣了。第一次他丟人,百毒真君卻不敢鬧上武當山。招惹不起玄門三大劍派之首的武當派,不了了之。第二人丟人,圓通寺在泗州是第一大石刹,是五台山派來的主持,背景也夠硬,事情也不了了之。哈哈!這次該出麵啦!

他苦著麵說:“人雖不知道,但住處卻在附近。”

“在那兒?”

“桐廬西南山穀,名叫懺情穀,主事的人全是女的,一個個美如天仙,卻凶似羅刹。凡是誤人的人,全都不問情由,一律淩辱後處死。徒兒並不怕她們淩辱,隻是她們辱及師門,罵得太難聽……”

“你這沒用的畜生,丟盡了為師的顏麵。準備好,到懺情穀。”

“稟師父,徒兒的百毒囊丟掉了。”

“以後再說。”百毒真君說完轉身,向精舍走去。

師徒倆在午間走了,直奔懺情穀。還未進穀,便被一個老太婆和兩位少女,帶了兩條奇毒的金鱗大蟒,趕得望影而逃。他們的奇毒一無用場,差點還被毒死,幾乎被埋葬在懺情穀。

百毒真君知道這口氣難出,走了。金羽大鵬則趕向金華府,因為師徒倆離開精舍之時,華山紫鳳曾說要到金華一走。金羽大鵬自見了華山紫鳳之後,靈魂早不附體,夢寐難忘,他在心中發誓,要接近她把她弄到手。

從此,懺情穀開始有麻煩,有不怕死的人,開始豁出性命要發掘懺情穀的秘密,可是,凡是進穀的人,沒聽到有人活著離開,懺情穀依舊是一團謎。

君珂自從桐廬動身南下,走的確是金華道,但到了蘭溪,便轉走衢州道,並未到金華府。衢州道,是由浙入閩的官道,沿穀溪西上。這是一條豐饒的河穀,兩側崇山峻嶺,夾峙著河穀的肥沃田野。官道在江的右岸惋蜒西行,道上行人不多。

他信步而行,並不急於趕路;他知道,急也沒有用,真要在這廣大地域中找一家隱居的陌生人,單人獨力確是不能操之過急,太難了,必須留心探問,不然即使見著了,也會失之 交臂的。

離開龍遊不久,便過了十裏長亭。道右,清澈的穀江靜靜地奔流,兩岸草木蔥籠,煦風送來陣陣草木的清新氣息,令人精神一爽。

他站在江岸旁,遠眺對岸無盡的峰巒,耳中傳來陣陣悅耳的百鳥清鳴,籲出一口長氣說:“這兒的山水,其靈秀之氣,不下於故鄉,真是與世無爭的大好隱居所在。”

身旁,正有一名老村夫背著鬥笠,神態悠閑地經過他身邊,含笑向他點頭,信口道:“相公是到敝地遊山玩水嗎?”

君珂看老人一團和氣,趕忙放下書篋,長揖為禮笑道:“小生乃是心慕貴地風光而來,剛到不久,老丈可否指引貴地的名山古刹,以便作竟日遊嗎?”

老人嗬嗬一笑說:“好教相公見笑,這兒真能遊賞的名山古刹不多。相公可到龍遊,東遊龍邱山,南至靈山靈山寺隨喜。要不可從這兒過江,抄小道到北麵的梅嶺。真要遊遍本處勝跡,必須盤桓三日,看看武安故城,登武安山看看往昔滄桑的陳跡,憑吊信史的變遷。”

君珂吃了一驚,聽村老口中朗朗而言,談吐不俗,不由肅然起敬,恭敬地說:“多承老丈指教,可惜小生無暇久留。小生姓林名君珂,請教老丈高姓大名。”

“小老兒姓王名宗,祖居龍遊,就住在前麵不遠。相公如有暇,可至寒舍盤桓一二日,老漢可為相公導遊。”

“不敢有勞老丈大駕,不敢當。”

“好說好說,小事一件。老漢也性喜山水,曾西出衢州一探石橋山仙人石室,至江山縣探勝江郎山。嗬嗬!這些仙人古跡不會改變,但已不知仙人何往了。”

君珂心中一動,仙霞嶺正在江山縣西南,江郎山則在東南,也算是仙霞嶺的一支,便問道:“老丈在江郎山盤桓多久?對地頭熟嗎?”

“老漢僅耽了兩日,攀越三峰之上,三仙的遺跡已無處可尋,但那三座石峰氣魄倒還過得去的。據古人傳說,三石峰乃是三仙所化,逐年上長。其實石峰並不能逐年上長,而是峰下的泥土逐年被風雨所侵蝕,逐漸流失,看上去像是石峰在長而已。至於地頭,老漢生疏得緊。”

君河心中感到十分失望,便說:“老丈觀察入微,佩服佩服。山如能長,千百年後豈不上抵天宇?至於神仙之事。屬於怪力亂神,小生不敢妄語。”

“老漢看相公臉上神色,時起得失之變,不知相公有何要事需老漢效勞嗎?”

君珂又是一驚,心說:“這位老丈的眼力委實高明,已看出我心有得失之念,端的明察秋毫經驗豐富老到。”

他壓抑著臉上表情,免泄心中秘密,說:“小生想請教老丈一事,江郎山附近,是否有八年前遷來隱居的人。”

老人搖搖頭說:“老漢對江郎山附近的人,並無印象。其實山居的人,大多是耕兩畝薄田安分守己與世無爭的人,皆可算得隱士村漢。不知相公要找的人,姓甚名誰?”

君珂本想說出彭勝安的家世,但再一想又忍住了,彭勝安既然舉家隱居,自然不會說出早年的身世。他感到事情愈來愈困難,茫茫人海,他孤身一人要找一個隱姓埋名的陌生人,真像在大海裏撈針,太難了!隻好說:“乃是小可的一門遠親,八年不通音訊,唉!恐怕早已遷走了,不說也罷,多謝老丈的指教。”

老人含笑告辭,一麵走一麵回頭說:“老漢就住在前麵小村中,相公如肯枉顧,老漢無任歡迎。再會了。”

“老丈再會,也許小生日後會打擾你老人家呢!”說氣揖相送。

送走了老人,他站在那兒陷入迷惘之中,莫所適從,感到事情十分棘手。是的,確是棘手,彭勝安恩公既不是武林人,卻又是江湖巨寇必欲得而甘心的人物,不僅不倚仗朋友相助訪尋,更不可能,單人獨力遍踏宇內每一個角落,去找尋他的蹤跡,太難了!譬如說,從這兒到仙霞嶺,千峰萬巒之中,如果自己一人去找,三月半年也不一定可以走完,即使找到了,也對麵不相識,相逢如陌路,彭恩公如果隱姓埋名,怎能問出結果?何況他根本不敢提起彭恩公的姓名家世呢?

他茫然抬起書篋,兒,信步而行,陷入迷惘之中,腳步緩下來了。

“克!克克!”河對麵,突然傳來伐木的斧聲。

接著,響起了穿雲裂石似的朗朗歌聲:“古廟依青嶂,行宮枕碧流。水聲山色銷妝樓,往事思悠悠。雲南朝還暮,煙花春夏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君珂心中一驚,站住傾聽良久,直至歌聲徐斂,方點頭歎道:“山野之人,難得有這麼超塵拔俗的詞手,這一首巫山一段雲,被他唱絕了。我得過河拜望這位不等閑的首樵子,看看是個怎樣的人物。”

他覓路過河,可是沒有橋,也沒有船隻,三十餘丈的江麵無法飛渡。他站在河岸上,向對麵山林中亮聲道:“衢江水秀山青,靈秀有餘,雄勁似嫌不足,與三峽相較,不可同日而語;兄台,意境是否有未盡之感?”

對麵山間,斧聲驟止,稍頓,林間傳出樵子的回答:“客官,你俗。衢江雖氣勢不足,然行客心情,心中之意境卻可超然物外;春花雖豔,我獨感將凋之愁,各人感受不同,何足異哉?”

君珂笑道:“高明,高明。兄台,請問可以找得到渡船嗎?”

“找渡船何用?”

“過河就教於兄台。”

“哈哈!山野荒樵,不敢當客官禮遇,此地並無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