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臨危深情
一行人在大廳落坐,除了四妹和主人客套外,其餘八女皆含笑側坐,極有教養地低首無言。
仆人獻上香茗,金刀桑爺掀著白須發話了:“佟姑娘既是北方人氏,萬裏迢迢芳駕光臨九江寒舍,真是為銀劍白龍冷老弟台助拳而來麼?”
紅衣四妹含笑點頭道:“敝姐妹在南京邀遊,接獲冷大俠傳來柬帖,著晚輩速至九江府助拳,十萬火急。可是……”
話未完,老家夥搶著說:“佟姑娘,冷老弟在九江府城設了三處聯絡站,而老朽這兒卻非傳信所在,姑娘如何會找來的?”
紅衣四妹顧左右而言他,說:“老前輩,冷大俠目下何在?”
“他已跟隨他的恩師青城煉氣士,午前在桑落洲乘船下航,至雷池催促大蛟翻江神蛟速至,桑落洲會合,因傳信已數天,還未見翻江神蛟大寨主前來。佟姑娘,請問姑娘是如何獲知老朽的住所的?”
華山紫鳳一聽銀劍白龍不在,大失所望,舉秀目向紅衣四妹看去,紅衣四妹正向她送來一道神秘的眼波。她得到四妹的暗示,開始伸手到腰帶上抽取繡帕揩拭嘴角,在她抽羅帕的刹那間,小指一挑,腰帶上一個三角形的錦繡香囊,開始散發出一陣奇香的無色氣體。原來她小指所挑處,正是香囊上端的一個小軟塞,囊中藏了一個小鋼管,塞除便散出了無形的毒煙。
紅衣四妹明媚地一笑,往下說:“這並非奇事,乃是從九江府三處聯絡站得來的消息。”
“怪事,聯絡處不會告訴你們廬山的聚會所在。”
“桑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在嚴刑迫供之下,鐵打金剛也得吐實。”
金刀桑爺大驚失色,已聽出口氣不對,倏然站起,其餘眾人也變色起身,手按在刀把上準備動手。
“說!你們是何來路?”金刀桑爺沉喝。
紅衣四妹冷冷一笑,神色冷然道:“我們乃是銀劍白龍的死對頭,小過節需當麵結算。名號嘛,告訴你們並無不可,你聽清了,免得忘記。浙西三妖的姐妹,我姓佟,其餘的不必問啦。嘻嘻,這些人為何在大門廳中躺下了?不像話。”
她臉上的神色本來夠冷,但笑聲一起,她像是換了一張臉孔,俏極媚極甜極。在她笑靨如花中,大廳中一陣亂,最先一聲不哼往地下躺的人,是在兩側伺候的十數名大漢,像倒了不少木雕菩薩,砰然有聲。
也在她狠狠發話中,金刀桑爺已經知道大事不好,當第一名大漢倒下時,幾與“浙西三妖’”四字同時出口。他不等紅衣四妹說完,身形倏動,閃入內堂不見。
其餘的人也不笨,先後屏住呼吸抽身向後廳門急掠,“浙西三妖”四字似有無窮的震撼力,撼動著他們的神經,再不撤走怎受得了?
紫影疾閃,跟蹤追入了內堂,華山紫鳳的冷酷語音,在空間裏震蕩:“如果你們逃得了,枉死城早該沒有枉死鬼了,留下啦!你們的性命該替銀劍白龍賣了。”
所有的女人向四麵八方飛掠,九支長劍灑出朵朵銀花,中毒倒地的人—一了帳了,殺入了內院。
紅衣四妹隨華山紫鳳進入了內堂,劈而碰上了六名精壯大漢,六大漢讓過了金刀桑爺,向前挺刀急截。
金刀桑爺向裏狂奔,一麵大叫:“老伴,取我的金刀來。快,先吞下一顆辟毒丹。”
兩女身形疾逾電閃,長劍矢矯如龍,衝入了人叢,神龍向兩側舞爪張牙,一衝之下,六大漢張著怪眼挨劍倒地。
這九個月來,她們的進境委實驚人,令人刮目相看,判若兩人。大概是陰陽老怪發了狠、將絕學已傾囊傳授給她們了,她們的劍上,已可注入神功絕學。“摧枯大真力”,所以六把沉重的鋼刀,根本禁受不起長劍的淩厲一擊。
兩人在刹那間,斃了六大漢,逼近至金刀桑爺的身後,眨眼即至,雙方同時進入了穿堂。穿堂,這是介於大廳與後廳的所在,地方不大,光線也不充足。但陳設不多,正好動手。
紅衣四妹追得最快,她發出一聲銀鈴似的輕笑,身劍合一飛射而來,笑完叫:“納命!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叫聲中,長劍已到。
與桑爺同時逃出的另兩名老人,知道已到了生死關頭,脫身不易。拚啦!同時側身,旋身,出袖。並肩大呼:“咱們拚了!”
他們身上未帶兵刃,大袖便是他們防身的武器,袖出罡風乍起,如山力道狂湧而出。
袖風一觸劍尖,劍發龍吟,稍一震鳴,即突入罡風之中,紅衣四妹以一敵二,毫無所懼,她叫:“好!混元氣功,但救不了你們的命。”
叫聲中,劍化點點寒星,左右分張,分襲兩老人腰脅。
兩老人挫身閃避,左右遊走。左首老人剛用凶猛的掌力拍偏襲到的劍影,向左飄走。
飄得好,剛撞上了後到的華山紫鳳。她右手長劍急指對方胸膛突入,左手劍訣微抬,叫:“躺下!”
老人雙袖齊拂,斜拂劍影,沉聲叫:“不見得……”
叫聲未落,一枚肉眼難辨的細小紫影,已從華山紫風的左手劍訣中飛出。從袖底空隙中一閃而入,從老人右胸側沒入體中不見,那是她的霸道暗器斷魂毒針。
老人渾身一震,人向後略仰,嘎聲絕望地叫:“好賤……賤婦,你……好毒的……”
華山紫風在對方大袖行將撒到的刹那間,劍急吞急吐,錯過雙袖,劍無情地刺入對方胸腹之間,厲聲說:“你是銀劍白龍的朋友,非死不可。”
劍突然一振,老人胸腹俱裂,再也支持不住,仰麵砰然倒地。
幾乎是同一瞬間,紅衣四妹一聲輕笑,在刹那間刺了另一老人五劍之多,同時得手。
內廳人影疾閃,奔出十來名勁裝打扮的女人,最先踏人穿堂的,是一個皓首高大的老婦人,她右手中是一把冷電四射的長劍,左手是一把金光閃閃的沉重厚背金刀。人一露麵,金 刀已把前尖後飛出,叫:“接刀,讓老娘收拾這些臭丫頭。”
紅衣四妹到了,她也叫:“老母狗,看誰收拾誰。”
兩把長劍在刹那間揮出,“錚”一聲脆鳴,火花四濺,老女人向右飄退,驚叫出聲。
紅衣四妹身形略挫,但立即閃電似的撲上,長劍化成一道長虹,一閃即至。
金刀桑爺接住金刀,眼角已瞥見老伴已陷絕地,一聲怒嘯,凶猛地反撲四妹身側,刀發雷鳴,“刀劈華山”兜頭便砍.他急啦!
紅衣四妹不想與老女人同歸於盡,人向側閃,劍出“回頭望月”旋身狂野地從刀影中搶攻金刀桑爺腦袋。
華山紫鳳恰好到了,她一聲不吭,乘老女人身軀仍無法穩住的機會,鬼魅似的到了老女人的身後。穿堂中光線本就不夠亮,華山紫鳳的身法卻迅捷無倫,欺近至老女人身後,老女人仍渾如未覺。
老女人退勢太急,身不由己,刹不住腳步,踉蹌向後急退。
“哎……喲……”她叫,身形止住了,上身一仰,肚腹向前一挺。“當”一聲,手中長劍墜地,眼珠向上一翻。她的肚腹前,露出尺長的一段劍尖,劍尖未沾絲毫血跡,奪目光華朦朧不清。
華山紫鳳飛起一腳,將老女人的屍體踢倒,紫影一閃,她已進入了內院。
整座三進大庭院鬼哭神嚎,慘叫聲驚心動魄。有些機伶鬼腳決,一看大事不妙,便拚老命往外竄,逃入了附近的樹林。可是,外麵林中還有五個更凶惡的女魔頭,正分散在五方,逐個將逃出的人放翻在林內。
枯藤怪姥正點著山騰杖,從山上向下降,遠遠地便聽到下麵傳來的慘叫聲,這全古怪的老大婆,一向不過問別人的閑事,所到慘叫聲無動於衷,仍以不徐不疾的身法向下降。
接近至樹林了,慘叫聲已漸趨平靜,她喃喃邊自語道:“金刀桑老賊可能遭報了,他與寒風掌冷小輩乃是八拜之交。早年狼狽為奸,無所不為,該受報應的。”
正走間,突見前麵白影一閃,一個白衣白裙的女人背影從林影中射出,剛好截住一名從草中鑽出的青衣大漢。
“哎……”青衣大漢隻輕叫一聲,踉蹌倒退丈餘,仰麵便倒,在地下蹬了兩下腿,便寂然不動。
枯藤怪姥一怔,訝然忖道:“咦!這白衣女人的身法好快,功力之高,不在我之下。相距八尺,竟能一袖將人擊斃,了得。看這女人的背影,年歲不會太大,武林中出了一位這麼年輕的高手,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她一麵想,仍一麵沿小徑向前飄掠,距白衣女的身後,隻有三丈餘了。
白衣女人將屍體踢入草叢,並不曾回過頭,冷冷地說:“送死的來了。這條黃泉道上,你是第一個外來的孤鬼野魂,來得好。”白衣女人說完,並未轉身。
枯藤怪姥一怔,站住了,她額上的十字疤痕閃閃生光,怪眼連翻,心說:“這鬼女人可 惡。她似乎認為我這廬山遊客是桑家的客人,語氣之狂傲,簡直不可原諒。”
她心中是這般想,皺臉上泛起了殺機,重重地頓了頓山藤杖,怪叫道:“丫頭,你在說誰。”
“說你。”白衣女人答。
聲落,白影化一道輕煙,一飄即至,一雙纖掌來一記“上下交征”,閃電似的攻到,身法之迅疾,駭人聽聞。
枯藤怪姥經驗老到,已經暗中準備應變,一聲怪叫,山藤杖迎著來掌猛掃而出,立還顏色,山藤杖長有六尺,便於遠攻。所以她不僅用不著閃避,反而踏進一步,單手揮杖掃出,十分凶猛,杖出風雷俱發,她已知道白衣女功臻化境,所以已用了全力。
白衣女正是石室姹女,她已看出枯藤怪姥的身份,但為了滅口,她必須將對方放倒,所以明知對方是華山紫鳳的師父,仍被手搶攻,她的雙掌已發出了摧枯大真力,要一舉將枯藤怪姥給斃了。
雙方皆用了全力,掌勁與杖風相接,“嘭嘭”兩聲爆響,左右的樹枝殘葉,被內勁相擊時激起的勁風氣流,震得飛舞不定。
人影在音爆聲中倏然分開,石室姹女屹立不動,裙袂飄飄,恍若仙子臨風。
枯藤怪姥連退五步,訝然叫:“咦!你這丫頭了不起。”
石室姹女木無表情,一步步逼進。漠然地說:“過獎了。你也不弱。”一麵說,一麵拔出了長劍,徐徐迫進,要動手啦!
枯藤怪姥雙手運杖,嚴陣以待,沉聲問:“能以一雙肉掌硬接老身一杖,而且占盡上風,斷非武林泛泛之流,你是誰?”
“我,浙西三妖的大妖,石室姹女武湘倩,你或許曾有過耳聞,不然不配稱宇內六大怪物之一。”
枯藤怪姥吃了一驚,難怪對方敢用一雙肉掌硬接自己的山藤杖,臉色一變,說:“原來是極樂穀的三妖。老身與武姑娘無怨無仇,為何驟然向老身動手?”
石室姹女淡淡一笑道:“那該怪你自己,三妖行事之地,從不許外人進入,你來了,自該留下性命,以免泄漏三妖的行事。少廢話了,用你的修為闖出生路吧!接招。”
喝聲剛落,劍化千百道寒芒,風吼雷鳴,向枯藤怪姥狂風暴雨似的攻去。
枯藤怪姥豁出去了,大喝道:“老身自然要闖出一條生路來,打!”
兩人就在林中小徑中,展開了火辣辣的狠拚,山藤杖似若狂龍,八方進擊,罡風雷動,狂野地搶攻。
怪!石室姹女的長劍,反而沒有進擊前的凶猛,千百道寒芒乍隱,但見三五道淡淡芒影,靈蛇似的吞吐不定,從狂風也似的杖山空隙裏出沒無常,經常鑽隙而人,突破了重重杖山,迫進至對方胸腹附近,身法像無形質的幽靈,虛無縹緲地從山杖的縫隙中鍥入。
枯藤怪姥全力周旋,但突如其來的神奇劍影,常逼得她半途撤招自救,閃讓變招,三照麵各接五招之後,她已被逼得手忙與腳亂,招式遞出極為勉強了。
“著!著!”響起石室姹女的一聲聲冷喝,劍勢逐步加快,愈攻愈凶猛,招式愈來愈神奇,裙袂飄揚間,人影愈來愈近,已進至對方身軀三五尺之內了。
枯藤怪姥愈打愈心驚,一代怪物與三妖相較,仍然棋差一著,山藤杖已失去遠攻的威力,隻能全力防守,守亦漏洞百出。
“噗噗”兩聲悶響,雙刃相交兩次,枯藤怪姥隻感到從杖身傳來的渾雄反震力,凶猛地直震內腑,兩膀如受巨錘撞擊,真氣一陣浮動,硬生生被震退了兩丈餘。
“糟了!”她心中暗叫,山藤杖仍未收回,人未站穩,可是對方已如影隨形追到,叱聲入耳道:“你死期到了。”叱聲傳到,劍影已漫天徹地湧到。
正危急間,紅影與紫影突現,傳來華山紫鳳的焦急叫喚聲,聲調不隻焦急也包含祈求:“大姐姐,請手下留情。”
枯藤怪姥一麵暴退,一麵拚全力自救,山藤杖貼身推架,在間不容發中連錯五劍,第六劍已從她的右方鍥入,想沉杖推劍已不可能了,她自己還無法站穩身軀,即使想扭身閃避也力不從心,眼看要濺血劍下,華山紫鳳的焦急叫聲傳到。
石室姹女心中一軟,猛地向外撇劍。她對華山紫鳳極為疼愛,不願傷了小妹妹的心,劍向外撇,人已向左後方飛掠八尺外,身形倏止。
“嗤”一聲厲嘯傳出,枯藤怪姥的右胸衣外側,開了一條半尺長裂縫,幸而未傷皮肉。老太婆驚出一身汗,退出丈外站住了,臉上泛灰,額上大汗如雨,手中的山藤杖緩緩下垂怔在那兒。
紫影一閃即至,驚叫聲又到:“師父……”隨著叫聲,華山紫鳳匐伏在老太婆的腳前,傷心地放聲大哭。
枯藤怪姥渾身激動得不住顫抖,伸出顫巍巍的左手,緩緩伸向華山紫鳳的右肩,顫聲叫:“孩子,真是你麼?真是……”
她丟了山藤杖,突然將華山紫鳳抱入懷中,輕喚道:“孩子,別哭,師父從未見你哭過,你定然受了天大的委屈。告訴師父吧,孩子。”
這時,所有的人全到了。陰陽老怪輕搖著她的團扇,徐徐發話道:“老太婆,你聽我說,你的徒兒所受的委屈雖算不了什麼,但怨恨難消,我,陰陽老怪孟重光。且將她的事對你細說重頭。她今後的行止,如果你想伸手並無不可,但須聽我妥為安排。走,且到天池山找地方憩息再說不遲。”
一行人覓路直奔天池山,冉冉而去。
在大雷池水中,一葉扁舟載著君珂和碧瑤,船輕水急,順流而下大江。
他倆一早離開鬼洲,泳向池岸,雇到一葉扁舟,向大江飛駛。
而十一艘大官船,已在淩晨進入了三省交界處的江麵,駛向彭澤。向小孤山急航,風帆吃飽了風,浩浩蕩蕩魚貫上航。
小舟到了望江縣附近大雷口左岸。艙麵,君珂和碧瑤並肩而坐,凝視著江麵的點點帆影,兩人臉上的神色皆帶有淡淡薄愁。
“小妹,你該在望江縣上岸了。”君珂幽幽地說。
“我不走。”她堅決地拒絕。
“那怎成?”他苦笑地問。
“不管如何,我要和你並肩應付未來的劫難。”
“不成!”他斬釘截鐵地斷然拒絕,又道:“小妹,聽愚兄的話,我不能讓你卷入江湖凶殺的漩渦之中,絕不能讓你隨我涉險。小妹,我想拜托你替我辦一件要事。”
“你,就是想遣我走。”她幽怨地答。
“小妹.我的心意希望你能明白、諒解。我請你走一趟湖廣,稟明我爹爹,說彭恩公已出任施州衛指揮使,希望爹能在八月十五日之前趕到施州接替我的保護重責。請勿將我與青城練氣士的死約會說出,免得爹擔心。”
姑娘聽他說完,心中暗自沉吟,忖道:“距會期還有五個多月,我何不先到湖廣將經過告訴他爹爹?跟著他成不了事,他太過固執,定然單人隻劍跑到青城應約,怎成?我得設法通知四明怪客和銀河鉤翁王老爺子才行,為他盡一分心力。”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便說:“好吧,我將盡所能替你得信傳到。你隻身行走江湖,江湖波詭雲譎,處處凶險,希望你多加小心珍攝。”
“小妹,謝謝你的關注。”
小舟在望江碼頭靠岸,兩人依依惜別,姑娘淚灑胸襟,一聲哽咽的珍重,忍住心頭哀傷,灑開大步走了。
君珂的小舟重新上航,駛向彭澤縣。
距彭澤一百二十裏,馬當山橫枕大江。江風被山所阻,形成猛烈的回風,波浪洶湧。小舟下了帆,在洶湧的波濤中,猛烈地顛簸不定,十分凶險。
剛繞過山嘴,便看到上遊遠處,波濤澎湃之中,五條中型貨船在互相以全速相撞,人影飛騰殺聲如雷,慘叫聲驚心動魄。
君珂一眼便看出那是水上英雄在拚老命,便向船夥計叫:“靠岸,先避一避。”
五名船夥計早驚得心膽俱裂,不用叫,已經將船向南岸拚命靠。在這兒向左一繞,風浪雖猛但水應高,倒還容易操槳。
小舟在風浪中飄搖,江水將艙麵全濺濕了,好不容易到了岸旁,眾人全喘過一口大氣。
官道從馬當山的南麵穿過,在這兒靠江邊向南一折。真巧,官道上出現了兩個人影。
小舟距岸不過十來尺,君可眼尖,一眼便看出兩人正是獨劍擎天和雙尾蠍師徒倆。
雙尾蠍眼力也夠高明,已看出艙麵上的少年是君珂,倏然止步叫:“林老弟,別來無恙。”
君珂也亮聲叫:“是立暉兄和馮老前輩麼?小可剛由雷池鬼洲來。”
“哦!林兄是救那兩位姑娘麼?”
“正是。兩位池州的事怎樣了?”
“兔崽子們都溜了,正點子正和銀劍白龍的手下沿途拚命,熱鬧著哩。長江三蛟的大蛟翻江神蛟於子飛,在東流江麵失風,陰溝裏翻船,死了上百條好漢,黑龍幫的狗東西,也死傷上百之多。”
“他們為何要黑吃黑?”君珂訝然問。
“咦!你不知道?”
“小可一概不知,立暉兄可否見告?”
“他們是為了從池州上航的十一艘官船上的油水,以致水火不容。林兄,如果有興,何不前往開開眼界?”
說是為了十一艘官船,君珂吃了一驚,急問道:“他們要在何處下手?”
“在九江下遊桑落洲附近,官船約在五更初到達那兒。”
“糟!來不及了。”君珂變色地叫。
“來得及,如果坐船,自然太慢,從這兒走陸路,四更天便可趕到九江府。””
君珂猛然醒悟,向船夥計大叫:“靠岸,快。”
小舟迅疾地駛向岸旁,相距五六丈,君珂已飛躍登岸,向獨掌擎天遙遙行禮,說:“小可先走一步,恕罪。”
聲落,人如星飛電射,瞬即遠出二三十丈外去了。
獨劍擎天一驚說:“立暉,這小夥子的輕功造詣超凡入聖。可怕。”
“稟師父,他如不與我們為敵,並不可怕。”立暉信口答。
“他來去匆匆,不知有何要事待辦?費解。”
“也許也是為了十一艘官船哩。”
“廢話,這小夥子不是這種人,我們追。”
說追便追,師徒倆像勁矢離弦,放開腳程全力急趕,可是愈趕愈遠,三五裏之後,前麵已看不到君珂的背影了。師徒倆愈追愈心驚,被君珂的造詣鎮住了。
九江府城中,群雄畢集,江湖朋友聞風而至,雙方的朋友也蜂湧而來。
可是,銀劍白龍卻在桑落洲旁一艘大船中養傷,不在九江府,在九江府接待朋友的人,是他的父親寒風掌冷沛年,和千手如來的拜弟黑虎陶高。
黑虎陶高乃是九江三姓的大族之一。祖居牯牛嶺北麵。早年李胡子在荊襄造反,這家夥便是窮凶惡極的巨盜和幫凶,李胡子敗亡,他溜得快,幸而逃得性命,躲在家中納福避禍。
黑虎陶高與金刀桑爺忝在近鄰,雙方交情深厚,加以金刀桑爺與寒風掌有八拜的交情,而且寒風掌目下是千手如來手下的紅人,有他兩人出麵,大事定矣。
牯牛嶺陶家的接待處所,負責迎送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漢,所以十分秘密。浙西三妖雖則神通廣大,仍未能將黑虎的巢穴找出。
浙西三妖心狠手辣,辦起事來十分周密,幹得幹淨俐落,不留半個活口。九江府附近接二連三發生離奇血案,屍骨全被化屍毒所毀,銀劍白龍所安排下的密窟,先後被連根拔除。由於與黑龍幫正式翻臉衝突,先前尚懷疑是黑龍幫所下的毒手。可是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血案發生前,附近的人皆發現有各式打扮的詭異女人,在血案發生處左近出沒,血案發生後,那些女人卻又蹤跡不見。在老江湖加以合理的假設和揣測下,那些鬼女人不無嫌疑,可是真要代那些古怪女人的行蹤,卻又音訊毫無,平白在九江府消失,大概早已鴻飛冥冥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