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月懸崖角,山風鳴夜寒。”
凜冽的山風打著旋兒呼嘯而過,百草崖角之上,一人矗立如鬆,任憑身上的緋色新衣被寒風刮得獵獵作響。
鬼哭狼嚎的風聲和腳邊深達百丈的懸崖,都無法撼動此人偉岸的身影。凝重而堅毅的麵色,暗示著著某種沉思和決絕,在如此山風夜色之中,竟給人一種分外寂靜和詭異的感覺。
這一刻,時光似滯,萬物相融,渾然天成。
良久,就在整個世界似乎將要凝固的時刻,崖角之人麵色一動,仿佛入定良久的老僧突然回複一般,眼角想左邊身後一瞥,那裏,是一顆山鬆在月下投出的暗影。
緊接著,一個瘦削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出現在樹影之中。隻見他右手提一崩口酒罐,三步兩晃地朝前挪進,不時將手中酒罐潑向口中和臉上,又用汙跡斑斑的左袖胡亂抹抹滿是酒液的嘴臉,嘴裏還不清不楚地嘟囔著什麼。
醉漢的出現打破了如夢般的畫麵,隻見他晃晃悠悠來到崖角之人身後,猶不自止,身上散發濃重刺鼻的酒氣,令崖角之人俊眉一皺,一聲大喝如平地驚雷般響起:
“鶴兒!你竟然喝酒喝成這個樣子!”
名叫“鶴兒”的醉漢被炸雷般的吼聲嚇得呲楞一跳,連忙後退兩步,卻被自己左腳絆住了右腿,“咣當”一聲坐在了地上,這才努力睜了睜醉眼,隻見麵前一人身著婚衣,威風凜凜地對自己怒目而視。
醉漢鶴兒似乎努力回憶了下,才認出眼前之人,裂開嘴大笑道:“原來是張師兄啊!嚇我一跳!”也不起身,就那麼坐在地上,抱起身旁跌落的酒罐,旁若無人地繼續喝酒,邊喝邊含糊不清道:“今兒不是張師兄您老人家大喜之日嗎,怎麼沒去洞房啊?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發現我沒去你婚場作亂所以想我了來找我喝酒,是也不是?來,咱們幹!”對著麵前之人一晃酒罐,又將罐中酒朝自己臉上潑去,倒是像洗臉多過喝酒。
“夠了!!”張師兄再次怒喝,伸手想要奪過醉漢手中的酒罐,不防醉漢就勢一滾,躲開了師兄的手,滾到了一旁。
師兄仿佛被醉漢的動作激怒,隻見他提起左掌朝醉漢一揮,並不見用下多大氣力,但所發掌風凝而不散,如同一陣旋風束成一股,朝著醉漢鶴兒撲麵而去!
“刷!”比山風還要猛烈數倍的掌風衝到醉漢鶴兒麵前,醉漢一個激靈,兩側鬢發隨風而分揚,醉漢終於徹底睜開迷醉的雙眼,隨之而現的竟是一張頗為俊俏的臉,雙目也變得略有神采,顯然醉漢鶴兒已經清醒了許多。
見到師弟終於清醒,一身緋衣的張師兄及時收住掌風,望著跪在眼前的師弟,眼中充斥著恨其不爭的神色,但又夾雜著無奈、失望甚至還有幾分慶幸的感情,怒斥道:“看看你自己,如今都成了什麼樣子?!”越說越怒,抓起師弟鶴兒的衣襟將他拎起,怒吼道:“瞧瞧你,喝酒喝成了醉貓,哪裏還有一點‘內姓’首徒的樣!就你現在這副模樣,別給人說你是我們……”
“住口!”鶴兒似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突然跳起來,雙掌打掉揪著自己衣襟的雙手,對著麵前人怒目而視,道:“是!我是當不起什麼首徒,我是給你們丟人了,那又怎樣?!”鶴兒雙目泛紅,撕心裂肺、淒厲無比的聲音回蕩在群山之間:“我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是誰害的?!還不是你!是你們!還有那些老不死!”
“鶴兒,聽我說……”
“娶阿柔的是你!今日的新郎官是你!繼承大位的是你!今後帶領本教成就大業的還是你!可我呢?可我呢!”
“鶴兒……”
“有誰想過,有誰替我們想過?”鶴兒壓抑已久的情感終於到了宣泄的時刻,朝著師兄大吼道:“是,內外姓是勢不兩立,可我們畢竟是自己人!你們為了爭權奪勢不擇手段,可有誰關心過我,關心過阿柔怎麼想的?”揮手抹一把臉上的酒液、汗水和淚花,鶴兒繼續道:“聖女又如何?憑什麼聖女必須服從你們的安排?憑什麼聖女就不能愛自己愛的人?阿柔她愛的是……”
“你給我住口!”師兄怕是鶴兒口無遮攔地說出那個名字——即便大家彼此心中都如明鏡——再次伸手想將鶴兒抓住。鶴兒自然伸手相抗,卻難以抵擋師兄的擒拿絕技,被師兄拎向剛剛所立之崖角。
“啪!”師兄將鶴兒扔於地上,自己走向崖角那塊七尺見方的峰頂,轉過身來,朝著自己的師弟,麵色如水道:“鶴兒,既然你如此耿耿於懷,那好,我予你個機會。”言罷,右手前伸食指伸直餘指微曲,正是看家本領之一——折枝手的起手式,道:“來吧,擊敗我,”說道此處一頓,師兄繼續道:“今日這個新郎官,由你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