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盯著跪在下頭的方忠明,眼底一片複雜,有震驚,有痛楚,又悲哀,種種情緒來去翻騰,到最後,老者眼睛慢慢閉上,再慢慢睜開的時候,便又是一番堅定了。
“忠明,你所說的也許是對的!但也有可能那雲族隻是遭了瘟疫?我們東海方家這幾百年來的積蘊,那不是一個士族大家可比!”一旁的中年男人甚是激動的說道,“如今你讓我們把我們方家的數代人含辛茹苦打拚出來的東西拱手相讓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花娃子?!這公平嗎?族人又怎麼可能同意?”
方忠明抿著唇不理會,隻是盯著老者,東海方家能夠拍板決定一切的就隻有眼前的這位的伯祖父了。
“忠明……你得讓我們見見那位花娃子……”老者啞聲開口,“要做什麼決定,也得讓我們見見那位花娃子再說才是。”
聽到這話,方忠明心頭隻有滿心的絕望了。
——到底東海方家還是走了這條路。
方忠明滿心絕望,眼神荒涼,跪地一拜,再次重重的磕了幾個頭,才抬頭垂眼說道,“伯祖父……如今,見與不見有何區別?”
老者皺起眉頭,看著方忠明,“如果不見,你叫我把東海方家托付到一個素未謀生的人手裏!東海方家可是有一千五百人!”這怎麼可能?!
方忠明神色木然,“伯祖父,林家嫡係花娃子,不管是誰,東海方家奉其為主!”哪怕這個林家嫡係花娃子是個昏庸無能的人!東海方家也得唯命是從!——這便是宗主令的內容!
“你——”老者氣得渾身發抖,氣極反笑,“我倒是不知道,我自小手把手教養出來的宗子,竟然是這般不知變通的!”
方忠明沉默不語的跪著。
“好!我也不勉強你了,如今你是三品禦史,直屬閣的行走文書,你早就不是我東海方家的宗子……”老者慘然一笑。
方忠明身體顫了顫,卻還是堅持著不再言語。
中年男人見狀,氣得上前對著方忠明踢打咒罵,“你簡直就是失心瘋了!為了那不知所謂的花娃子跟伯祖父這般說話!!當年若不是伯祖父在你生重病的時候日日夜夜的照顧你,你還能活到今天嗎?!簡直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怎麼生了你這個兔崽子!!”
方忠明一聲不吭的由著中年男人踢打。這人是他的生身父親,方家的掌權家主方文海,孝字當頭,哪怕是被踢打死了,他也得恭敬順從。
直至老者——方史章看不過眼去了,連聲喊停了,方文海才順勢住手。
“忠明……此事如你所言,攸關我方家全族,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是那花娃子重要……還是生你養你的方家重要?”方史章說著,聲音暗啞幽沉。
方忠明沒有說話,伯祖父話裏挑明了他和花娃子有情義,沒錯,他是跟花娃子有情義,可卻不是林家嫡係,但自然,這些都不能跟伯祖父說,就讓伯祖父誤會好了。
此時此刻,就算說沒有,伯祖父也不會相信了,而且,沒有任何意義。
待方忠明退下後,方史章長歎一口氣,看向了方文海,“好好查查,忠明近幾年來走得比較近的都是哪些人?查查仔細了。”
“是。可是伯父……忠明他也是一時想錯了,等他清醒了,就好了。”方文海囁嚅著開口。到底是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方文海這會兒隻怕眼前的這實際上的方家掌舵人會惱了自家兒子。
“哎,你不用說這些話,忠明是我養大的,我能不知道他嗎?”方史章歎了口氣,若不是真的知道些什麼,忠明也不會這樣的忤逆他們。可他就不懂了,忠明所知道的,更深層次的東西,為什麼就不能告訴他呢?這裏頭到底是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