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1 / 2)

到底年歲大了,精力不濟,在鐵甲汽車裏顛了一天,又把不能不處理的家事處理完,郝老將軍疲憊不堪連晚飯吃得都沒滋沒味。吃晚飯時氣氛仍是壓抑,郝老將軍因著累,不想多說話;妻妾兒女們因著怕,不敢多說話,便都默默吃。郝老將軍放下筷子時,沒吃完的人也都放下了筷子。

然而,放下筷子時,郝老將軍的自信心卻恢複了。看著滿堂順從的妻妾兒女,覺著自己仍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不論在家裏,還是在外麵。舉足輕重的人物責任大,總要受累——總要。郝老將軍這麼一想,臉上便有了笑模樣,極是和氣地要廚房額外再加兩個菜,讓妻妾兒女們繼續慢慢吃,自己托著大煙鬥先退下了。

郝柯氏追到外麵的回廊問:“老爺今晚在哪歇?”

郝老將軍說:“在十太太房間吧。”停了一下,又說:“她正病著,怪讓人心疼的。”

郝柯氏抱怨道:“我不是給你說過了麼?她的病是裝的,你還這麼寵她。再寵下去隻怕她也會變成秀娟的!”

郝老將軍沒做聲,隻默默抽煙。

郝柯氏又問:“電話機要挪到十太太房裏去麼?”

郝老將軍點點頭說:“你別忙了,就讓章副官長派人去辦。”

郝柯氏沒再說什麼,轉身又進了飯堂,去吃郝老將軍賞賜的加菜。

郝老將軍順著回廊,走到了二進院裏。

是一個很好的夜晚,星光滿天,閃閃爍爍;月亮大而圓,周圍有好看的月暈。星月輝映下的院落很亮,四處白生生的,不大像夜晚,倒像個天光即白的黎明。院子裏的一切都看得清——隻是沒啥好看的,原來滿院子的花木,如今大都枯的枯了,死的死了,月光映著的竟是滿目淒涼,一片敗相。

郝老將軍因此便有了氣,認定六太太秀娟是死有餘辜的。根據他給妻妾們的分工,管花木的正是六太太秀娟,這破貨隻知和那關麻子亂搞,正事都不幹了。尤為可恨的是,還賤到了極點,這麼多好男人不搞,專和拉車的關麻子搞,有意丟他的臉,他不把她斃了真沒道理。

信步走著,又想到,這麼好的月夜,郝寶川的安國軍該不會發起夜襲吧?還有反叛的新二師,會不會蠢動呢?劉安傑嘴上說得好聽,不忍戰火蔓延,禍及百姓,實際想的怕是另立旗號吧?五年前是郝寶川鬧獨立,四年前是呂定邦鬧獨立,眼下又輪到了劉安傑,他的勢力地盤就這麼一點點給鬧沒了。

現在想想,今日的局麵全是因著搞聯省自治搞壞的。他要搞聯省自治,鄰省的王督軍不想搞聯省自治,他就以正義的名義向王督軍開了戰,和自己的侄子郝寶川兵分兩路,帶著十萬人馬南下、東上。試圖打敗了王督軍,留郝寶川在鄰省主持軍政,自己做兩省的太上皇。不料,仗打得艱巨,郝寶川取代王督軍毫無指望,加上王督軍又從中挑唆,給郝寶川助餉,郝寶川就反了。也是像今日的劉安傑一樣,先發了和平通電,後就急速回兵,占了江北四城十二縣,逼他下野。呂定邦當時在郝寶川手下當三旅旅長,擁護他繼續為督,他就升了呂定邦一個師長,還給呂定邦發槍放餉,指望呂定邦能和他合作,夾擊郝寶川。又不料,呂定邦一俟羽毛豐滿,也玩起了和平的花招,占地為王,再不買他的賬了……

如今,省境內已無法統一了,江南,他老郝自任了一個督軍;江北,郝寶川自封了一個督辦;呂定邦和劉安傑又自說自話,局麵實是複雜。比處理妻妾兒女的事又不知複雜了多少倍。再硬打下去顯然不行——不是因為經年不息地硬打,局麵也不至於糟到這一步。

看來——看來他回來是對的,至少可以給外麵一個印象,他老郝也不想打下去了,至少是目前不想打下去了。他不打,誰還會打呢?郝寶川背後壓著呂定邦的一個獨立師,不敢妄動;劉安傑更不敢,這狗東西目前畢竟還打著他定國軍的旗號……

心放定了,郝老將軍開始漫步向四進院南如琳的寢房走,邊走邊琢磨,該咋著利用這些被迫接受的和平,在江北造出新的戰端。郝寶川、呂定邦,加上現在的劉安傑,三支叛逆的力量都在江北,不打一場惡仗是沒道理的。他得促使他們早打,隻要他們一打,他統一的機會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