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如琳後來便想,九太太蕊芳和她說這麼多是啥意思呢?真是對她好麼?若是對她好,一年前她進門時,咋老給她使壞?郝老頭子分她們兩個管交際,她咋老吊著臉給她看?蕊芳實不是為她好,而是為自己好。蕊芳見秀娟被槍斃,怕了,就更用心地拉她,給她做了圈套,讓她去鑽。好在她不傻,沒把袁季直說出來,若是把袁季直說出來,日後就拿不住蕊芳和王隊長了,再借錢也沒有這麼方便了。
郝老將軍走後第四天,南如琳到劉公館打牌時,袁季直真就從牌桌底下悄悄遞了張“新共和”的戲票過來。“新共和”這陣子演王家班子的連本《西廂記》,南如琳聽二少爺德貴說過,正想去看。接了戲票就衝著袁季直點了下頭,還在桌下踩了踩袁季直的腳背。
然而,臨到晚上出門時卻又怕了,怕在劇院裏被人撞上,又怕聽戲聽得晚了進不了家門。精心選好的旗袍和外套,穿了脫,脫了又穿。到得快八點,仍沒敢走出寢房一步。
正痛苦不堪地躊躇著,七少爺德賢做賊一般來了,到了門口並不敲門,就推門進了屋,先誇南如琳漂亮,後就催南如琳快走。
南如琳吃了一驚,問七少爺:“你要我到哪去?”
七少爺詭笑道:“還能上哪去?聽戲唄!”
南如琳心怦怦亂跳:“聽啥戲?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到了晚上就不準外出……”
七少爺說:“這你別怕,我不睡的,單給你等門!”
南如琳心跳得更狠,揣摩自己十有八九是被袁季直賣了,嘴卻還硬:“要你給我等啥門?犯家法的事我是從不做的!”
七少爺先是苦笑,後又搖頭歎氣,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十娘呀十娘,你真是不知好歹的!你想想,我這麼做為個啥?還不是為了成全你和老袁麼?話說到這一步,我也就不瞞你了,我和袁季直關係可不一般,那是割頭不換的!袁季直都信得過我,你還信不過我麼?”
南如琳仍是信不過,冷麵看著七少爺說:“你和袁季直換沒換過頭我不管,我隻是要你和那姓袁的都別訛我!我從沒說過要和誰一起去聽戲!”
七少爺為難了:“那……那老袁咋說你應下了?”
南如琳不接七少爺的話茬,反問道:“七少爺,你八成又是沒錢吸大煙了吧?要是想借錢好說,隻是別在這事上做文章!那個老袁我根本不認識。”
七少爺再無話說,轉身走了,走到門口,又不太甘心地嘀咕了句:“我真是一片好心,你若去了,我還是給你等門。”
南如琳沒做聲,七少爺走後先是發愣,後就哭了,邊哭邊在心裏罵著袁季直,聽戲的事再不去想,身上的旗袍和外套也脫了,草草收到了衣箱裏,且在心裏打定主意,從今往後再不理袁季直,以前的事就當是做了一回夢。
沒料到,袁季直實是大膽,在戲院裏沒等著她,就趁夜溜進了公館——想必是七少爺偷偷放他進來的。袁季直趴在後窗上用指節敲她的窗,還輕輕喚著:“十太太,十太太……”
這時夜已深,四處靜得嚇人,袁季直敲窗的聲音和喚聲顯得很洪亮。南如琳真怕極了,也恨極了,滿心的不情願,卻又不能不把袁季直放進來。不放進來更不得了,事情鬧開了,她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你說你和姓袁的沒勾搭,可這姓袁的為啥不敲別個的窗子,隻敲你的窗子?還有七少爺也得跟著受累:為自己老子的小老婆拉皮條,簡直該殺!
這才披上衣服爬起了,沒敢開燈,摸黑渾身哆嗦著撥開了後窗的插銷。
袁季直從後窗爬了進來,進來就把南如琳緊緊摟住,兩隻冰涼的手在南如琳身上亂摸。南如琳這會兒仍是恨意未解,就掙,還狠命掐袁季直的後背,把個水蔥一般的指甲都掐斷了兩根。後來就沒勁了,身子被袁季直摸捏得很軟,就像是抽去了筋骨,直想往地下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