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濤小心翼翼地回答:“聽說過一點,那就是自己在國內做官,家屬都在國外的官員就叫裸官。”
安妮慢慢地搖搖頭,陰鬱地說:“唉,有些話不說了,現在我和孩子都是美國國籍,他自己在國內做官,開始大家還經常他飛美國或者我飛國內相聚,這時間一長大家都覺得有些煩了,最近他很可能去省裏,會更少來美國,而我這邊的事情又不少,也不能總回去。唉,現在兩個人有點獨聯體的意思了。”她緩緩地喝著紅酒,眼睛卻望著湖麵上岸邊樹的暗影。
有風吹過,湖邊的樹葉子颯颯直響。
“是啊,表麵上還是一個家庭,實際上已經處於你是你、我是我的邊緣了。”安妮的表情越發地顯得落寞,但依舊風韻雍容。
當一個女人主動對另一個男人訴說自己的苦楚,這裏麵意味著什麼,伊濤不是不明白,按理說,他應該轉移話題才對。誰知道,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女人嫁的是男人的將來,男人娶的是女人的現在。”
安妮沉默了片刻,忽然變得很感慨:“唉,女人就是海鮮啊,結婚就是讓她們的愛情死亡。至於老公啊,永遠是你不知道在哪次法國大菜餐時,吃過的那塊烹調得不怎麼好的牛排。”
“怎麼講?”伊濤問。
安妮幽幽地說:“法國大菜吃牛排一般都講究三四分熟,而不懂法國大菜時,大家都喜歡叫廚師把牛排煎成七分熟,過頭了。”一種感傷的氣息漸漸地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伊濤微微地笑了:“我倒覺得女人是一碗蔬菜湯,平生最大的幸福要在剛出鍋的時候被人喝下去,那時候她的味道是一流的,不然就冷了,不好喝了。”
安妮一怔,眼簾垂了下去,半晌,她才歎息著:“你說得很對,我就是那碗冷了的湯。”
伊濤自覺話說得有問題,於是趕緊解釋:“安妮姐,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是冷湯,你是……”
“我是什麼?”安妮似笑不笑地看著伊濤。
“你是,你不是,咳,怎麼能把你比成一盤菜?”伊濤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前言不搭後語了。
不過,安妮似乎並不生氣,眯眯地看著他,忽然問:“你相信海誓山盟嗎?”
“難道這不是男女之間唯一一個共同的目標嗎?”伊濤問,他不知道這話應該怎麼回答,成年男女談這種話題是危險的。
安妮又沉默了一下,顯得異常地平靜,甚至有點出離塵世般的沉靜:“其實,海誓山盟隻是一個遊戲,沒有誰能夠掌控遊戲,很少有人能通過重重難關到達終點。誰都心知肚明,背叛了海誓山盟,也不是上有天理便下有昭彰的。好了,不說這個話題了,討論不清楚。不過,我今天真的是很高興能認識你。不早了,我走了。”
“不好意思,安妮姐,是不是我說話讓你有些不愉快?”伊濤覺得有點不安。
安妮文雅從容地站起身,向伊濤伸出手:“不,我今天很高興,隻是這菜太好了,再吃就成楊貴妃了。”
這次,安妮的手不是像剛進門的那次握手,蜻蜓點水一般輕輕掠過,而是停頓了那麼一秒。伊濤明顯感到她的手很幹爽,不是剛進門的那種滑膩,而且,安妮的表情明顯地摻進了一種複雜的東西。也許有這麼一種人,她的出現,她的神情,有意無意地都帶動著周圍的氣氛。安妮的出現,她月光下寂寥的眼神,讓伊濤不由得也心裏酸楚起來。
一般人們都喜歡用花來形容女人。雍容華貴的謂之牡丹,清新脫俗的謂之碧荷,孤芳自賞的謂之水仙,清雅玉質的謂之芝蘭……可是,用什麼來形容安妮呢?望著安妮駕駛著那輛布加迪威龍遠去,伊濤腦子裏一直在尋找著合適的形容詞,可惜,他窮盡所學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彙。
伊濤回到房間,洗完澡,換了衣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著晏雯曉。但腦子裏卻滿是今晚他跟安妮在一起的場麵,就像是一個導演在製作後期,每一幀畫麵都仔細地研究著。
晏雯曉一直沒回來,伊濤走上陽台望著遠處點點燈火,他忽然感覺到空氣裏彌漫著某種傷感的味道。他忽然感到寂寞,難以形容的寂寞。孤獨,是你心裏麵沒有人;寂寞,是你心裏有人卻不在身邊。
正想著,房間裏的電話響了。晏雯曉告訴他,自己會直接從領事館到機場,叫伊濤準備出發,馬上有人上樓幫著拿行李。伊濤回答知道了。晏雯曉接著囑咐他,叫黑人女傭把一套黑色的紗質衣服準備好,等下她要在機場換上。
很快,黑人女傭上來收拾東西,不久,有人上來提行李。伊濤不禁心裏有些感慨,像晏雯曉這樣的明星,看起來總是風光無限,可誰又知道她們光彩背後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