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
不舍得柳前輩走。
哪怕其實國中部和高中部相隔不遠,哪怕柳前輩說好了還會給自己補課。可是……不是天天能見到了,兩邊下學時間又不一樣,說不定好幾周才能見上一次……這麼一想,他就舍不得。
他不想失去對他最好的柳前輩。不想讓那個總是閉著眼睛發色溫暖表情沉靜嘴裏能用最平穩篤定的語氣說出一連串極精確數字的前輩從生活中淡出。
願望也好,貪心也罷,總之,是不想放手的。
一想到這個人,這個會淡聲指點自己,會記錄下自己被懲罰的訓練量,會無奈而又耐心地幫自己補課的人,漸漸有了新的圈子、新的朋友,有了新的想要去維護和引導的存在,而把自己漸漸淡忘掉,他就受不了。
——不能這樣的。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切原覺得,大約是自己太過依賴柳前輩,所以不舍得了——他還是固執地聽憑了直覺。
所以說,有時候單細胞生物也還是很敏銳的,在大腦判斷出來為什麼以前,已經本能地在操作了。
——切原在他還沒有明白柳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的時候,就決心在兩人分處立海不同學部的時候,也要好好和柳前輩聯絡了。
於是,幾乎是一天一個電話,從網球部的發展到自己網球上的瓶頸再到學業上的麻煩……兩個人一個不明白自己什麼心思,一個心裏藏著暗湧卻秘而不宣,就這麼維持著緊密的聯絡。
直到柳看到幸村不二、柳生仁王的遭遇,恐慌了。
他不舍得自己最愛的少年褪去天真,被迫直麵殘忍的世事,承擔“喜歡”這個簡單又天真的詞彙伴生的沉重與複雜。
於是有了疏遠,有了切原的困惑不解和急躁,也有了不二意味不明的點撥。切原終於被打破了心理懵懂的一堵牆,而直麵了自己的感情。
單純任性如他,卻能夠對那個人察言觀色到一個動作都可以充分解讀的地步。
大大咧咧如他,卻對兩人間關係的些許改變都洞若觀火。
急躁懵懂如他,卻願意為一個人迅速成長隻為讓他可以依靠自己……
呐,柳前輩,我想了好多天,疑惑掙紮,困頓猶疑,最後發現……
我喜歡你。
切原垂下眼簾。他一貫張著大大的紺碧色眼睛笑得張揚又剔透,似乎永遠安靜不下來,很少有人知道,這個會讓人一看到就忘記五官的精致而隻記下個性的張揚的少年,有著如此卷翹的長睫。垂眸時,細長的睫毛像兩把小小的刷,掃在過分白皙的皮膚上,在眼下投出一道小小的影子。
卷發的少年緊緊扣著雙手,聽著手機裏傳來的還沒有接通的單調拉長的“嘀——嘀——”的聲音,心裏忐忑而又有著難言的衝動和期盼。
他不大會瞻前顧後,哪怕成長不少,卻也還不夠八麵玲瓏。輾轉反側這樣久,在終於對著自己承認了自己的情感之後,他所能想到的、最關鍵的事情,就是告訴心裏一直最重要的那個人——
哎,我才發現啊,原來我喜歡你啊。
柳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