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呢?
天使和惡魔在大腦裏,一個叫囂著“不要把他拖下水啊讓他活在‘主流的世界’裏”,一個大聲嘲諷著前者表示“彼此喜歡還非要假惺惺地拒絕真是虛偽,你不就是在等這麼一天嗎”。
柳覺得腦仁疼。一貫的淡定溫和,理智安然完全失了蹤影。他不得不用整齊的指甲掐進掌心,這才勉勉強強止住壓抑依舊的想要告訴他自己心意的衝動。
栗發的少年深呼吸,然後又是深呼吸,終於艱難地平複了心跳和喉間激動的音色。勉強維係著一絲淡然地開口:“……切原,你是我最驕傲的後輩……”幹巴巴地,卻又好像意味深長地說了這樣一句話,柳匆匆撂下了電話,然後一頭向好仰倒在了床上,單手手背捂住眼睛,低啞又悲哀地笑起來。
柳蓮二,你真虛偽。
他這樣自嘲地低聲笑著自己,感覺到心髒中被壓抑太久而今天終於掙脫束縛衝出來的屬於喜歡和衝動的那一部分不甘地激蕩這自己的胸口。是喜歡他的,喜歡那個有點莽撞有點急躁但是那樣鮮活又單純的少年。
——可惜他怎麼舍得,怎麼舍得拖他下水呢?
那個孩子說,他不是小孩子了,說的也不是玩笑話。他知道的,可是卻依舊沒辦法相信。好吧……不是玩笑不是衝動,可是那麼明亮又鮮活的少年啊,被父母喜愛姐姐疼寵前輩們照顧的少年,大家都喜歡他,雖然也“欺負”他,但隻是為了讓他接受好磨練而不被慣壞。他也不負眾望,單純直率卻不驕縱蠻橫,幹淨得恰到好處。是一個,像他的眼睛一樣剔透的少年。
——他怎麼能,讓他因為亂七八糟的非議和鄙夷而悶悶不樂呢?又怎麼麵對他的父母和姐姐——他們總是在他去給那個孩子補課的時候感激又真摯地拜托他、謝謝他的,他怎麼也不敢對他們承認自己那個孩子有著不一樣的心思。
柳的手背壓在自己清秀溫雅的一張臉上,掩蓋住了所有扭曲和掙紮的表情。
而另一端,墨色卷發的少年,手裏捧著屏幕已經黑下來的手機,僵硬得仿佛一尊石像。大腦如同被鏽住了一樣硬邦邦地轉不過來。他背脊挺得筆直,身體每一塊肌肉都是僵硬的,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在床邊坐了好幾分鍾,腦子裏才漸漸可以開始工作。
……我是……柳前輩……最驕傲的……後輩?
柳前輩是想說,自己一直是,也隻會是……他的後輩嗎……
自己……這是……被拒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