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2 / 2)

他終於朝著善水的方向慢慢行來,頭卻微微低著,心事仿佛很重,甚至連到了善水的麵前也未覺察,直到兩人不過相隔數步,這才意識到麵前有人,猛地抬頭。

善水朝他微微一笑,叫道:“張世兄。”

張若鬆方才麵上的沉鬱情緒立刻消失了,也回她一個溫煦的笑容,道:“世妹。”

這幾個月,因為太後病情的緣故,兩人時常有碰麵,雖則都有旁人在場,但也有個好,就是遇到現在這樣的偶遇,比起從前便自然多了,不止善水,張若鬆也是如此。

善水道:“我見太後這些日,精神好了許多,往後會越來越好吧?”

提及自己的病人,張若鬆的神情立刻恢複了醫生的嚴肅,略微躊躇,低聲道:“她的病症出自內裏,先前並無征兆,發出來時已晚……就看是什麼時候了……”

他得隱晦,卻又淺顯。善水明白了,心微微一縮,腦海裏浮現出第一次見到那位老太太時的情景。

那時候,她是個威嚴的老嫗,而自己,還新嫁為人婦,對霍家和自己的丈夫,以及身邊的一切都還懵懵懂懂……

她對這位深居長春閣裏的老嫗,來不及培養出什麼深厚的感情。但是聽到這樣的話從醫生口中出,知道曾經鮮活的一個人,很快就要像牡丹圃中老朽的枯枝那樣,來年春信也再無芽蕊了,心裏的那種淒涼,還是如水一般,慢慢地彌漫了上來。

她無聲地歎了一聲,略微點頭,正要繼續往前行,想起先前霍熙玉離去後他的表情,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聲又問一句:“我姑……她還和從前一樣?”

張若鬆的表情立刻變得狼狽起來,臉微微發紅,躲閃著她的注視,倉促道了一聲“我還有事”,低頭匆匆便擦肩而去。

善水想了下,也沒回頭,正要邁步,忽然聽見身後他的聲音傳來,低沉,堅定,又似有種難以言明的惆悵。

他:“世妹,等這裏的事一了,我就會出京遊曆。往後你多保重。”

善水猛地回頭,見他已經大步而去,暗青色的身影拐過廊角,很快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善水愣怔了片刻。

他仿佛回答了自己的話,又仿佛,隻是在向自己告別而已。

朝遊碧海而暮宿棲梧。

他若是真的決意如此了,這何嚐又不是一種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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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之後,大元與噠坦的議和在吵吵嚷嚷與相互探觸對方底線的談判桌上,終於落下了帷幕。

噠坦的這次南侵,除了受承宗的煽動,可汗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他想進行一次物資掠奪與**訛詐,因為計劃受大挫,不但勝利無望,反倒連丟自己的地盤,這才不得已先提出議和。現在,作為戰敗國的一方,噠坦最後同意以涼山為界,將本已實際歸屬噠坦治下的數百裏山南之地劃歸大元,每年進貢良馬千匹。作為饋致,大元歸還先前攻占的城池,同意用對方急需的香料茶葉瓷器稻米等物交換羊馬駱駝等牲畜,又約定沿邊州軍各守疆界,兩地人戶不得交侵,最後一致表示願修睦鄰友好,永不再互侵。

兩國之間,談判桌上,這最後一條,完全就是一紙空文,是或不是,全由當政者了算,誰都明白這一點。但能達成這樣一場雙方都能勉強接受的盟約,從此將息幹戈,也算是一樁極大的美事。所以次日,景佑帝在文德殿中賜下長宴,一是慶賀功德**,二為噠坦使團明日啟程餞行。

這樣的場合,霍世鈞自然避無可避,必定是要列位的。筵席之中,承宗就坐於對麵他的王叔之下,兩人四目相對之時,霍世鈞神情冷漠,目光陰沉,承宗嘴角略微含了絲冷笑,顧盼倨傲。

次日,又是一個陰雨。穆太後昨夜病情突然複發,岌岌可危,王妃與皇後等人要夜守長春閣,霍熙玉也留宿宮中。

到了傍晚時分,雨不但沒停,反而轉為滂沱之勢,善水獨自回去。出了南宮門時,透過銀亮的雨幕,看到有個緇黑身影撐了把烏油紙傘,正是霍世鈞,頗有些意外。

霍世鈞看見了她,示意她等在宮門前高高挑出的簷下,自己朝她大步而來,靴履在地上踏出朵朵飛濺的水花,一直到了她身前,探身遞過了傘,笑道:“噠坦人滾了,我來接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謝謝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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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過堂扔了一顆手榴彈,凡想扔了一顆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