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順看著坐在他身邊正在沉思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
很多人乍看穆順都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他給人的印象就是那種衝鋒陷陣的勇士,說難聽點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形象。
但事實往往都並非如此,隻有穆順自己清楚在他粗狂的外表下,也同樣隱藏著一些細膩之處,熟悉穆順的人給他的評價就是“粗中有細”,很實在的一個人。
穆順曾經是上黨張家的“牧馬隨從”,牧馬隨從就是平時為主人趕車拉貨,獵時為主人牽馬墜蹬放狗尋獵的侍衛,他們曾經屬於門客的一種,但是到了穆順所處的年代,這個職位就成了家奴的行當,當然他們還有一種身份就是豪強家的私兵。
穆家四代都為上黨張家的牧馬隨從,可以說是忠心耿耿,從不做違背主家意願的事。
上黨張家是豪強出身,家中有良田萬畝,桑林無數,家奴數千,穆順因自小學習家傳武藝,所以比同齡人都壯實不少,身手更是沒的說,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是莊上有數的好手了。
十五歲那年他被主家選中成了張家庶孫張楊的護衛,這一幹就是三年,穆順打心眼裏瞧不起張楊,他更想成為五房少主的護衛,因為在穆順的眼裏,張楊雖然也算不錯但和五房少主一比明顯就矮了一大截。
不過要成為誰的牧馬隨從並不是由穆順自己決定的,他的父親穆平是張楊父親的牧馬隨從,那穆順也隻能成為了張楊的牧馬隨從。
在張家大院,穆順就想方設法的接近五房少主,為的就是希望能和哪位比自己小了四歲的五房少主切磋武藝。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被穆順找到了機會,兩人在經過一番纏鬥之後,都彼此的惺惺相惜,五房少主更是將張家從不外傳的槍法和內功傳給了穆順,之後他們在私下無人的時候就以兄弟相稱。
在張家大院的三年歲月是穆順自以為最為幸福和值得懷念的日子,原本他以為生活就會這樣繼續下去。
隻是世事無常,去年四月張家家主病故,諸子爭奪家主之位,最後大房嫡子成功上位,其他參與家主爭奪的諸子都被遣散四處。
就這樣穆順一家跟隨著張嶺張楊父子來到了雲中,而那位與穆順相交最厚的五房少主一家則去了河間。
穆順一家八口人,他們在上黨時雖然並不富裕,不過要解決溫飽並不是什麼問題,但是自從到了雲中之後,家境卻是每況愈下。
張家在雲中郡城有商鋪數家,牧場一所,良田四百畝,照理說這麼多的產業要養活他們這些家奴仆役並不吃力,隻是自從今年秋天匈奴南下之後,穆家的情況才真正壞到了極點。
穆順的父親穆平因為跟隨張嶺行獵多年,早已是疾病纏身,來到雲中之後已經被張嶺婉拒回家,弟妹尚小,整個八口之家就靠穆順旬日的百錢活命。
匈奴入寇,雖未波及長城以南,但這個原因卻成了奸商漲價的必然。往年在雲中上麥每石隻要220錢,但自從匈奴入寇以後220錢卻連一鬥都買不到了。
盡管穆順曾經向張嶺提過多次,希望張嶺能念在他們穆家四代為張家效力的份上借他一些糧米,隻是每次穆順都被張嶺以家無餘糧為由婉言謝絕了。
直到有一日穆順在張家小樓聽到了張氏父子的對話,他才終於明白並不是張家沒有餘糧,而是有餘糧都不會給一個毫無用處的狗。
穆順曾經聽得清清楚楚,那日穆順又去找張嶺商議借糧三石,因為家中再也賒欠不到糧食了,弟妹已經一月未曾吃飽,穆順已經豁出去了,就算是讓他當牛做馬都必須要弄來糧食。
穆順還未進小樓就聽到了張氏父子的對話。
張楊:父親大人,穆家父子四代為我張家的“牧馬隨從”,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為什麼父親不在此時拉他們一把呢?畢竟倉中尚有糧米萬石,施舍幾石並無不可啊!
張嶺:楊兒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這穆家父子說的好聽點是我張家的牧馬隨從,說的難聽點就是你我的奴隸,更何況我張家的牧馬隨從數千人,要是都來借糧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