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夏季,正午時分。
劉家屯,一個不大的山村。村莊四周是層巒疊嶂的青山,古老,巍峨!
因太陽的炙烤而沉寂的土地,有知了耐不寂寞而發幾聲響亮的叫聲,在這寂靜的山村上空,越發顯得尖厲而刺耳。
老農劉三根拉開院子的大門,朝外探了探頭,皺著眉頭抬頭望了望天空中的火辣辣的太陽。然後輕輕歎了口氣,又重新關上木門,木門發一聲“伊呀”痛苦的**,像是對主人極力彰顯它破舊和頹敗。
“太陽毒得不行,再晚點兒下地吧。”房屋中的女人勸著他
“嗯,田裏穀子都熟透了,得抓緊點兒收。”劉三根有點焦灼不安。
“實在不行我也下地幫幫手,活兒快點兒!”女人說。
“這不行!”劉三根斬釘截鐵,態度十分的堅決。
“哎!我就是想多幫幫你,可就是沒這份力”女人摸著她那行動不便的瘸腿,聲音有些哽咽。
劉三根走到坐在床沿的女人身前,蹲下來,用他那棗樹皮般粗糙的手撫住女人的膝蓋,他的眼神瞬間嚴厲而憤怒,女人甚至似乎聽到了他的牙齒在“咯嘣”地咬得作響。
“大琴妹子,你放心,等那小子出來了,我打折了他的腿向你賠不是。”
“千萬別,別說打折他的腿,就是你碰他一根指頭不都枉費了我的心麼?”大琴用手堵住了他男人的嘴巴。
“我知道你心眼忒好,可我那畜生小子也太給我添堵了,純粹一個白眼狼。”劉三根眼中冒火。
“哎,其實子開並不是個壞孩子,怪就怪我不是他親媽,如果有親媽照顧他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田地,你也不要太過責備他了,娃娃們都命苦。世事都有前因後果,也許是我們做長的前世造孽,才使得後輩招罪。你怎麼總是不聽我勸,一根筋地跟娃娃計較……”大琴歎一口氣,語氣有些哽咽。
見觸動了女人悲慟的情緒,劉三根神情有所緩和,沉重地歎了口氣:“都怪小時候我沒管著他,害了你們娘女幾個遭罪。”
“哪能全部把賬全部算在子開頭上的,這孩子不良心好的話,靜娃娃連小命都沒了,真說起來子開好歹救了靜娃娃一命,靜娃娃也沒什麼閃失,一根汗毛都沒少,就是受了些驚嚇,落下個病根而已,這病嗎,來日的日子長著呢,隻要找到了好方子,我想總有藥到病除的那一天,而子開呢,現在在牢裏麵蹲著,幾年了,多累多苦,那日子如何熬,不小心有個傷寒病疼的也沒人照料看管,更別說平日子裏有人疼有人愛了,子開這娃娃現在所受的苦我們又如何體會得到,你做老子的就莫再怪他了,這孩子可憐,真心不容易。”
老農劉三根沉默著,濃厚的歉疚和自責還有對大琴的感激充滿整個心頭,他滄桑的眼裏有些模糊,無比溫情地望他的女人,突然雙腿一軟,跪趴在地上,“妹子,你的心真的是比天大,我是積了幾輩子的德才換得今生娶了你做媳婦,好吧,小子是個賤的命,我就不怪他了,怪他反而惹得你生氣,我怪我自己吧,都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過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靜娃啊……”
“你快起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男兒跪天跪地跪先人,哪有沒來由地跪老婆的。”大琴慌亂地下了床沿,手忙腳亂地扶起涕淚交加的丈夫,語重心長地說:“我說三哥,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心裏還過不了這個坎,靜娃不是過得好好的嗎,托你的福氣,都給養得水靈水靈的大姑娘了,我也就腿不方便了點,再說這世上瘸子多的是,我都看開了,你怎麼還在這事上較勁呢。”
劉三根立起身來,用粗糙的手背拭去眼角渾濁的淚水。口中喃喃地說:“你放心,妹子,等小子回來了後叫他給起你娘仨鞠躬,欠你們的,我爺倆一輩子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