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崔景仲沒開工的時候會開心,知道崔景仲開心的時候會買隻雞來喝點小酒。
他們知道崔景仲很討厭草垛是因為二十多年前他的老婆死在一個草垛上。
他們知道崔景仲看見草垛就會心慌,即便表現的很平靜,可內心卻已經澎湃憤怒。
他們知道崔景仲憤怒的時候手會抖而且會抖的連刀都握不住。
他們知道崔景仲的右手刀很快,可再快點的刀若是手已不穩,又能發揮什麼威力。
青稞麵中有毒,是唐門密製,解藥自然也隻有唐門所有。
他們等了多年,忍了多年,隻為這一刻的發難。
可是了解一個人真的很容易麼,真的就會這麼明明白白的看透一個人。
即便相處的多年的夫妻也未必知道對方的所有的秘密,何況原本就隻是普通人。
沒有人懂的天機,也無法做到算無遺策。
隻能是盡可能地完善每一步,使的整個計劃看起來沒有紕漏。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沒有人不會犯錯。
所以這些人也犯了兩個小錯,很小很小的兩個錯。
可是任何的失誤都足以使的計劃失敗,甚至丟了性命。
崔景仲解不了唐門的毒,可不代表塞外木蘭城也解不了。
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崔金忠在做仵作前曾經去過塞外木蘭城,曾經學過使毒功夫。
何況這許多年仵作生涯,見識到那麼死於毒藥之下的人,又怎麼會解不了毒呢。
可是這個小小的失誤並不足以改變戰局,而第二個失誤才是致命的。
因為崔景仲是個左撇子,一個左右手都會用刀的左撇子,關鍵是左手從不抖。
所以當崔景仲的左手按在那柄彎彎的刀上時,眾人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可是卻已經晚了,有些人必須為犯的錯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也許是命。
崔景仲的彎刀出手,就如劃過天空的彎月,緩慢卻很清晰。
可是卻沒有人阻擋住看起來如此慢的彎刀,就像自己的身體已經無法移動。
崔景仲是個仵作,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人體的構造,即便陰陽病華佗薛神醫也不行。
終日與屍為伴,開腸破肚,割開內髒,剃出骨頭,劃去皮膚。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身體的反應,皮膚的呼吸,內髒的活動,骨頭的彎曲。
甚至崔景仲可以看得見生命的消逝。
因為在他眼裏,這不是人,而隻是皮膚,骨頭,內髒,各種器官堆在一起而已。
所以彎刀刺進了賣麵人的胸腔,刺穿了心髒。
賣麵的人忽然覺得自己像一隻待宰的豬,正在被屠夫刺中,開始放自己的血。
彎刀像月光照在地上,想要照遍每個角落,照進每個陰暗的角落。
一點的光芒閃過,然後劃出彎彎的圓。
賣菜的人手中的菜刀迎向那彎彎的刀光,卻發現無法阻擋這月光的照亮。
彎刀的尖繞過了菜刀,割在了買菜的人的咽喉上,就像在收割蔬菜。
賣傘的人極速暴退,想逃離這個屠宰場地,逃離這個會殺人的仵作。
可是卻已來不及,那片彎彎的刀光已經照在自己的身上,然後穿透,身體分為兩截。
忽然刀光停住了,停在那個賣花的人胸前。
千柔軟絲金甲。
可是賣花的人卻笑不出,也已經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