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鄒城,監獄··
黯淡的日光燈下,值班的獄警在走廊上踱著腳步,皮鞋踢踏地板的聲音反反複複,仿佛鍾表的滴答聲,提醒著黎明的一步步到來。
不受歡迎的黎明···
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子倚著牆坐在獄房裏,傾聽了一會胸前女子睡夢中的呢喃,略略抬頭,朝欄杆外有些昏暗的走廊輕輕的說:“大哥,給支煙抽抽。”
聲音平淡中滿是疲倦,他還是一副幾個月前剛進來的樣子,對未來絲毫不以為意。
走廊上的腳步聲停了下來,獄警在門前向裏忘了一眼,莫名其妙的歎口氣,說:“阿風,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嘿嘿,”青年人倦意的麵容上浮出一絲微笑:“就要死的人了,還在乎這一夜嗎?”
曾經多少個黑夜是在無人相伴的寂寞中度過啊,青年低頭看一眼懷中的女子,將她更緊的抱在懷裏,如今這黑夜裏有你相伴,我又怎麼睡得著呢?
獄警搖了搖頭,抽出一支煙,點著後抽了兩口,扔了進去,青年撿起落在身旁的煙,獄警的話又飄了進來:“上頭規定不許犯人抽煙,阿風,這支算是兄弟我送你的,安心···”
後麵的話語已經聽不甚清,隻是腳步聲再次響了起來,走遠了,才聽見,一絲哽咽。
黎明的陽光透過昏暗的監獄,青年還是一如既往的倚著牆,早已熄滅的煙頭含在嘴裏,他臉上的倦意在晨光中顯得更濃了。
時辰到了···
女子還有些沉浸在昨夜的夢裏,迷迷糊糊的剛抬起頭,就聽見門口處嘩啦嘩啦的開鎖聲,兩名獄警推開門走了進來,扯著就要拉她出去。
女子仿佛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死死抱住青年的手臂不肯離開,抬頭望一眼麵前已經略顯焦躁的兩名獄警,青年淡淡的笑笑,一隻一隻的掰開女子的手。
“阿風,”女子的眼中滿是淚光。
“心怡,”阿風看著被架走的女子,飽含溫柔的說:“忘了我,好嗎。”
“不!”一聲絕望而淒厲的呼喊,卻再也拉不近越來越遠的距離,朦朧中,那是誰,曾為你舍身?
“林逸風,”隨著獄警進來的還有一個人穿著軍服,不像是鄒城監獄的人,他對著青年說:“時間到了,走吧。”
林逸風伸手揉一揉一夜不曾移動的腿,輕輕點了點頭。
今天,是行刑的日子,半年前,他殺當地金融業巨頭之子一家三口,被判死刑,今天,正是行刑的日子。走出監獄,再一次呼吸著外麵的空氣,林逸風忍不住對即將告別這樣一個世界感到一絲傷感,它雖是汙濁、混亂,卻有人讓自己從心底裏感動,讓自己放心不下。
坐在後排,身邊有兩名獄警,開車的則是兩個軍人,車行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感到有一絲不對勁,直覺告訴他車開的方向並不是向著刑場,而是朝著其他什麼地方。
林逸風忍不住問身邊的獄警道:“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
假如獄警一臉不解的回答:“當然是刑場啊。”那麼他就安心了,可是偏偏獄警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示意他不要多管,坐在副駕駛的那個人淡淡的說:“到了你就知到了,現在安靜的坐著。”
隨著車子駛離市區,拐進一條山間小路,不安的心情在他心裏慢慢膨脹起來,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在他即將離去的時候還要送給他什麼禮物。
“到了!”隨著吱呀一聲刹車,駕駛員朝後麵林逸風三人道,獄警聽了,打開車門,架著林逸風下車,舉目四望,全是密林,真不知道一輛汽車是怎麼從樹縫中鑽到這裏來的,車就停在一座大宅院門前,宅院門口有兩座鎮宅獅子,隻是它們坐落的位置卻是相對的,仿佛四隻眼睛緊緊的盯著進出這所宅院的人。兩名軍人吩咐獄警在車旁等待,他們則是一前一後夾著林逸風向宅門走去,門口有一個刷卡機模樣的機器,司機從懷中拿出一張卡放在機子上,然後向後略退了兩步,少時,機子綠燈亮起,巨大的宅門仿佛有了知覺一樣向兩側緩緩滑開,閃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林逸風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一切,透過縫隙門裏一片漆黑,仿佛一望無底的深淵,在鄒城生活了二十年,他從來沒聽說有這麼個地方,在他心裏,不安之外的有另一種感覺在蠢蠢欲動,攛掇他趕快走進去。
隻是當下形勢,就算他不想進去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