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二)(1 / 2)

蕭文駿心下好笑:“隻是棵靈芝而已,值得這般模樣?”伸手拎起。重玄小心接過,看了半晌,越發肯定,心下激動,雙手顫個不住,長歎道:“這、這是千年肉芝啊!孩子,這等天材地寶,你從何處得來?方才我服得,便是此物麼?”他何等眼力,早看出此物正是道家至寶的紫蘭玉芝。晉代道家宗師葛洪所著《抱樸子內篇·仙藥卷十一》中有雲:肉芝者,謂萬歲蟾蜍,行山中,見小人乘車馬,長七八寸者,肉芝也,捉取服之即仙矣。所指便是此物。

那芝馬肉皮紫中泛紅,分明已具千年火候。凡人得而食之,立可添壽百歲。若是修道練氣之士服之,輔以玄門正宗導引行氣之法,將其中精粹化為己用,立可功德圓滿,萬魔懾服,甚而肉身成道,飛升天界,作一逍遙金仙,與天地同壽。功效之大,實是不可思議。驟聞自己竟有如此仙緣,得服此物,饒是他幾十年定力,也難免如此失態了。

蕭文駿一手撓頭,於他所言“千年肉芝,天材地寶”絲毫不懂,但也已知這靈芝絕非凡物,不由後悔:“早知如此,我便應將那小人留給曉芸姐。一時貪嘴好吃,當真該死。”他小小心靈中,滿是父親所教仁、義之理,舍卻芝馬救治重玄毫無悔意,反倒自怨自艾,未將芝仙送於崔曉芸。

重玄閱盡世間人生百態,察言觀色,見他先前頗有怨悔之意,心下明了:“小小孩童,也不免貪欲俗念。隻是我老道生平從不受人恩惠,如今平白受人救命大恩,又關涉一株千年靈芝,該如何報答才好?”

蕭文駿拿起葫蘆,眼見其中所餘不過十幾滴分量,不由又是哭喪著臉。重玄問道:“孩子,這株成形肉芝其形似馬,尚應有芝仙騎乘才是,那芝仙呢?”

蕭文駿年紀幼小,全不知避諱,便將自己入林砍柴,遭頑侯戲耍,如何誤闖猴洞,得遇芝仙,如何尾隨其後,趁著它酒醉不醒,覓得芝仙本體服下,如何循著梟鳥厲鳴,入得絕穀,尋到重玄,急中生智,救活了他一一說了。末了尚還自怨自艾道:“早知那小人便是芝仙,服下有這許多好處,便該留下送與曉芸姐,哪知一時貪嘴,竟給吃了,真是該打。”不住跌足長歎。

重玄萬沒想到中間竟有這許多曲折之處,其間之緣分遇合,委實太過離奇,直是匪夷所思,問道:“孩子,你將那芝馬給我服了,難道竟不心疼麼?”蕭文駿一愣,正色道:“我爹在日,常教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得著靈芝,實是仙緣遇合,轉而救你,也是緣分,我若是心疼,當初便不救你了。”他自小跟隨父親,於釋道儒三家之學雖非融會貫通,到底耳濡目染,了解頗深。這一番話說將出來,竟頗含道家無為隨緣的至理。

重玄不禁聽得呆了,腦中一個聲音道:“枉你修道多年,竟還沒一個垂髫幼兒明哲悉理,當真愧煞羞煞!”提手狠狠打了自己兩個耳光,他下手極重,又當重傷未愈,隻打得兩邊嘴角高高腫起,腦中轟鳴不止,勉強道:“施主,貧道適才魔障迷心,竟罔顧天良,猜忌施主一片苦心,當真該死,請受貧道一拜!”語氣鄭重之極,竟是將蕭文駿當作平輩之人看待,忍痛翻身便拜。

蕭文駿大驚,雙手連搖,伸手攙扶,急道:“道長你做什麼?我爹言道晚輩見了尊長,便當跪拜行禮,哪有長輩跪拜晚輩之理?快請起,快請起!”幾乎便要哭出聲來。

重玄雖是三清弟子,入道清修,但生性爽直,不然當年焉得對葉孤峰推心置腹,以致生出那般禍事?老來火氣漸平,方才有所收斂,但對蕭文駿這一拜實是真心,無奈身子甫一轉動,便即劇痛攻心,實是拜不下去,隻得頹然而罷,道:“罷了,這一拜權且記著,待老道傷好,再行補上。”又將蕭文駿細細打量一番,愈看愈覺此子靈外慧中,恰似一塊渾金璞玉一般。他平生慣走江湖,見過不少根器奇佳的少年子弟,卻無一人如他這般飄然出眾,雖則年紀尚幼,但麵相清奇已極,日後必非池中之物,實是喜愛非常,口中隻歎道:“奇才,當真奇才。”不由動了愛才之念。

蕭文駿見他不拜自己,不由鬆了口氣,這才放心,小臉上露出極天真的笑容,又被他目光瞧得極不自在,忍不住道:“道長,你瞧什麼?”重玄“啊”地一聲,道:“孩子,可否讓我摸摸你的骨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