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經商資風 (2)
不遠處站著一位青衣潑皮,哼了一聲說:“真要開染坊,大概是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諒他也沒有這個膽。”
一個嘴上剛長毛的少年邪氣地說:“水老鼠,人家開的就是染坊。”
“混帳!你敢叫我水老鼠?”潑皮怒不可遏地叫,急衝而上。
少年人怪笑著往人叢中一鑽,溜之大吉。
城內外謠言滿天飛,謠傳紛紛,但工人們不知其詳,主事人像個沒口兒的葫蘆,不透絲毫口風。各種行業都有人猜,但沒有一個人相信是開染坊。
熊慕天來去匆匆,往來於寧國與蕪湖之間,在寧國逗留的時日無多,每次逗留三五日,跑跑衙門並結識當地的名流,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就是不談有關本身的行業。
他的身份很特殊,落藉太平府繁昌,三代以來,皆是繁昌的殷實糧紳。直至他這一代,拋下祖業至南京落戶,自貶身價改農為商,開設了兩家糧行,一家銀樓,三家油棧,一座船廠。因此,他是農,也是工,同時是商,是具有複雜身份的人。也因此他能結交名流,行走官府,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應付裕如,麵麵俱到。一月工夫,他就曾經在本城首屈一指的江南酒樓,宴了九次客。有錢、有地位、人圓滑,風度佳,手麵廣。不消多久,寧國府誰不知道熊慕天熊爺的大名?
唯一令本城人迷惑的是,他在南京有許多基業,為何到寧國府來買店麵開店?開甚麼店?
他始終不透露口風,令人莫測高深。對方如果追問,他隻用兩句老話來搪塞:天機不可泄漏,屆時自知。
開糧行?寧國府水田有限,山多田少,勉勉強強能自足而已,沒有餘糧運南京,南京也不要寧國的米,此地的糧食價比南京高些。銀樓?本地大戶人家並不多,需要的首飾少得可憐,絕大多數的人皆買不起首飾,買得起的人,卻要到南京去買。油棧,你了不能食用的桐油外,食用的油產品有限。
因此,絕大多數的人猜想他要開造船廠,廠房大,位於江邊,那還錯得了?
對麵的鴻泰綢莊店麵不大,隻有兩間門麵,店內沒有貨櫃,並不向外營業,他們隻收不賣。自早至晚,四鄉各縣來的胚布、素綢、白綾、五色線毯、兔褐,源源不絕向店內運,以胚布為大宗,綢緞的產量畢竟有限。每天清早,必定有兩艘運布船航運至蕪湖,在蕪湖加工染色。
製品如不賣給鴻泰,絕對無法偷運出境。鴻泰在各地收買了不少地棍,放出不少眼線,沒有人敢反抗。
這天晚間,鴻泰的店後廳燈火通名,高高矮矮三十餘名老少,正在商討機密大事。主人絕秀才易壽高坐在大環椅內,左是師爺胡喜,右是打手頭兒雙尾蠍朱坤。
絕秀才易壽五短身材,年約五十出頭,身材瘦削,頰上無肉,生了一雙胡狼似的銳利怪眼,一雙手留了寸長的指甲,不時撚動山羊胡,陰森銳利的目光,往複掃視在座的人,令人不敢與他的目光相接,頗具威嚴。
右首一名中年人幹咳了一聲,發話道:“大東主派在下前來,向三東主稟明……”
“有話你就快說吧,一切閑話客套可以免了。”絕秀才不耐地催促。
中年人口氣一緊,說:“派往南京的人,已帶回信息。這姓熊的在南京,確有一座船廠,但承造的皆是行走大江的百石以上大客貨船,從不製造小舟。這人的底細,在南京小有名望,算不了什麼。”
絕秀才哼了一聲說:“等於是一大堆廢話。大東主有何打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