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測魚鎮管事忙犒軍
野牛穀官軍陷狼煙
話說呂相爺等趕到趙州，因天晚住在城東的柏林禪寺，了然高僧熱情接待。道出了一樁疑慮，說是算著會遇無妄之災，想讓貴人來衝卻災難，相爺慰言勸導，心稍平複。並邀觀了從不輕易示人的鎮寺之寶，原來是一尊從陝西寶刹請來的鎦金佛。確是精美絕倫，世所罕見，呂相爺和韓藥師大飽眼福，不住的誇讚。後說到無功而受高待，相爺覺得有些欠意，那了然高僧便讓題幅墨寶，也作寺中新引，更能吸納香客前來。這也是其精明之處，相爺欣然命筆，自是如願以償。呂相爺後於翌日清晨，趕去城南觀覽了名揚海內的大石橋，對其精巧的設計，堅固的橋身，數百年巍然屹立，不禁讚歎不已。之後便腳步匆匆，踏上回家鄉之路。
以此同時，窩在錦岩山寨的書生白誌遠，也是有些不甘寂寞，正準備離去，眾頭領執意挽留。忽聞曾辱罵自己的官將，要帶軍來圍剿山寨，頓時義憤驟起，雪恥之心陡生。當即決定留在山寨，要給予教訓方遂快意，並設計了奇謀妙策，準備在一個叫野牛穀的地方，設下陷井，伏擊來犯之敵。捉擒那賀天寶將軍，當麵給予羞辱，以解前時之恨。雙方都是緊鑼密鼓的，做著對敵的準備，戰事一觸即發，誰也不知結果如何？都打著如意算盤。
再說威州吳善舉知州，接到真定府衙剿匪擒賊公文後，恰巧治下測魚鎮管事，帶了兩個鄉紳來州衙告狀，說是南山地麵山匪猖獗，這下正中下懷。吳知州便帶同三人來到駐軍將軍府內，用話激起將軍胸火，當即答應派兵剿匪。吳知州已達目的，心中十分高興，便命那測魚鎮管事周長山趕快歸去準備犒軍。周長山與兩個同來的鄉紳一路商量，如何辦好知州大人交代的事情，兩人表示都聽管事的。周長山很是高興，覺得自己發財的機會來了。
隻見周管事眼珠一轉，頓時計上心來。忙顯親近的說道：“這次你倆同我來州衙告訴狀，若是官軍把山匪給剿滅了，你們就立了大功，到時州台大人定會有重賞。鎮中鄉紳們也會表示感激，一舉兩得，又發財，又落好，真是風光的很呢！”二人一聽，心裏十分高興。但轉念一想，根據這周管事平時的為人，說不定這好話後邊就是詭計，頓時警惕起來！果然，周管事接著說道：“好事不能白得，需要做些事情才好。這次回去後，我要大辦征款征物之事，有錢的出錢，有物的捐物，不管窮富，人人有份。你倆要帶頭多出，我才好說話。尚若犒軍還有剩餘，我再分些給你們，你們看是如何？”說完，用眼斜看著兩人，等待著回話。
原來這兩人一個叫丁好財，另一個叫郝大富，都有五十來歲，是鎮中富戶。其中郝大富的親兄弟叫郝大強，曾是鎮中惡霸之徒，欺男霸女，無惡不做，與管事沆瀣一氣，魚肉鄉裏。那山寨大王張金保的未婚妻，就是這個惡霸給欺辱的，後被張寨主帶人給殺死了。當時這郝大富因帶兒子到威州去辦貨，才僥幸躲過了滅頂之災。其妻子和小女因事回了娘家，也才逃過一難，家中一個兒子遭了禍，死於非命，因此對山匪痛恨至深。別看平日裏顯得老實本分，其實內心中巴不得早日鏟除山匪，為死去的親人們報仇。那周管事也是早就摸透了這一點，才叫他同來告狀。
這丁好財本是個土財主，因其平時對窮人刻薄尖辣，窮人們多在山寨兄弟麵前說他壞話，因此被山寨狠敲過他一筆銀子。他本是個看財奴，對銀子看的比命還要重，雖沒敢當麵反抗，但對山寨也是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讓官軍趕快剿滅，才解自己心中的怒氣。因此周管事也看中了他這點，便約他同來。但這兩人也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對周管事還是很有戒心的。剛才聽他這麼一說，便知這周管事沒安著好心，是想借這個機會大撈一把，而且還讓他倆多出點血。雖然滿心的不願意，但為了剿滅山匪，永除後患，也是值得的。最起碼也報了殺子之仇，掠錢之恨！因此便答應周管事的要求，隻是拿的不要太多。至於分剩餘錢物，他倆連想都不敢想。心知進了狼嘴的東西，哪還能吐出來。
這周管事見倆人答應的還算爽快，便仔細盤算著回去後如何行事。一路上悠然自得，心情愉悅。而郝大富和丁好財這兩人，來去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來時不知見到知州大人如何答對，怕大人震怒挨扳子。他們久在鎮上過活的平民百姓，哪見過官府衙門的大官，也真是強人所難了。這見到了州台大人，倒還算順利，而且答應了他們的請求，本該高興才是。可是他倆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這周管事是個心黑手辣的主，說不定借機敲他們的竹杠，獅子大張口，讓他們多拿銀子。否則以告訴山寨相威脅，或是借官府之勢壓人，使他們算是上了賊船，有話也不敢說，隻能吃啞巴虧。因此一路上心裏就象掛了十八個吊桶，不住的上下翻動。弄的是無精打采，心事沉重。好不容易悄然回到家裏，也是心中忐忑，有口難言，悔不當初。
果不其然。這周管事一回到鎮上，便召集各街村裏正和富戶鄉紳議事，說是奉州台大人之命。要接待官軍前來駐守，須各家拿出錢物，富戶要盡可多出，窮戶按人頭分攤，有誰敢違抗不捐，送去官衙治罪。並讓郝大富和丁好財帶頭多捐，弄的兩人叫苦不迭，也隻能打碎了牙往肚裏咽。真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消息一經傳出，人們知道有軍隊要來，必然是要和山匪打仗，最後還是百姓遭殃。因此弄的鎮上村中人心惶惶，雞犬不寧。
原來鎮上跟著管事辦差的有一二十個公人，全由鎮內家戶供養，平日為虎作倀，欺壓百姓。見到山匪便老實溫順，似老鼠見了貓一般。這時見管事大人吩咐征稅，都想從中撈些好處，哪個不是雷厲風行，跑前跑後，總怕比別人撈的少了。因此是到處拉豬牽羊，搶米奪糧，直弄的是哭嚎聲野，雞飛狗跳。人們是敢怒不敢言，深懼官府治罪。自是苦不堪言，怨聲載道。周管事哪管這些，隻顧催糧征款，中飽私囊。
不說那測魚鎮上胡亂事，再看威州城中調軍忙。這賀天寶自接到軍令後，便急著調兵遣將，預備攻山器械，緊忙活了兩天，在第三日早上，便率軍出征。隻見軍伍雄壯，刀槍閃光。那賀天寶騎在高頭大馬上，身著征衣，盔甲明亮，手提長柄大砍刀，顯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後邊的隊伍軍旗獵獵，卒勇豪壯。軍兵個個顯得精神抖擻，信心百倍，看樣子是勝券在握，馬到成功。這也是那副將賀天寶，在有意顯示自己的治軍嚴整。因為他很少有機會親自掛帥，在城中百姓麵前，難得顯示自己的形象，這個機會怎肯錯過？所以，他下力氣精心準備，軍伍訓練兩日，就是為出城作展演。
當日從軍營出來，五百軍兵一路步伐整齊，威武超常，昂首挺胸，雄健張揚。賀天保在馬上看了，感到十分滿意！看著街上人們驚奇的目光，心中一種滿足感油然而生。由於前一段他沒能到洪州去同遼軍打仗，失去了立功受賞的機會，心中正自不平，沒想到這次卻給了他絕好機會。剿滅個把山匪，對久經戰陣的他來說，簡直是手到擒來的輕鬆事，又能立功獲獎，真是個便宜的美差。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自告奮勇，搶先要了下來。此時，催軍抖擻精神，一路上正自盤算等攻下山寨，都統會如何獎勵自己，心中頓覺美滋滋的，有說不出的高興。
這正是：欲想發財借因由，且觀手段與奸謀。絞盡腦汁斂民膏，假借犒軍肥抽油。將官自認獲賞易，爭做先鋒猛追求。誰料兵卒半生死，未建功勳反成囚。
從威州到南邊的測魚鎮，也有百餘裏地，為盡快趕到測魚，賀天寶乘興催軍趕路。當日傍晚就到了南山裏的障城鎮，那裏管事早接到州台大人的鈞命，便在鎮裏安排官軍食宿，這出征官軍還算安分。第二日一早，吃過早飯，便出發趕路，晌午就在路上埋鍋造飯，傍晚時分就到了測魚鎮。自有那周管事派人，在鎮口敲鑼打鼓迎接。當晚便將官軍全安置在鎮裏住下，當然是各家各戶想辦法騰出的房子。晚飯便殺豬宰羊，有酒有肉，熱情招待這些官軍。周管事專門在一富戶家設宴，盡情款待賀天寶和其他軍將，表現的是奴顏卑膝，恭敬非常，不住的給軍將們敬酒，嘴裏左一個右一個‘賀將軍’的叫著，伺候的殷勤周到。那賀天寶也樂享其成。
席間，隻見那賀天寶吃的是滿嘴流油，一把抓著塊帶骨肉，一手端著酒碗，醉眼蒙鬆的問周管事道：“那匪寨有何動靜嗎？”周長山急忙回道：“我暗地派人近前觀察過，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動靜，這時恐怕是還沒發現官軍到來呢，要不早就慌了手腳哩。”“那，那就好！等明日我就打它個措，措手不及，一鼓搗毀匪寨，讓那賊寇插，插翅難逃。”賀天寶醉意朦朧的磕巴說道。緊接著又問：“明天帶路的人找，找到沒有？”“早就給您預備好了。這人叫麻八，路熟門清，就請將軍放心，保管沒錯！”周長山有些獻媚似的說道。
這時隻見一個軍將說道：“這回我們奉將軍之命，前來幫你們這裏剿匪滅寇，不說路上苦不堪言，就是明日也要刀槍拚殺，把性命都交給了老天爺，難道你們就沒什麼表示嗎？”周長山一聽，便知是何意。於是忙道：“各位將爺莫急，我這裏都預備著呢！等明日得勝歸來，賀將軍和各位的犒勞一並奉上，也好帶走不是？”幾位軍將聽了，都互相對望，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主將賀天寶道：“我等殺賊剿匪，也是為百姓除害，怎煩地方多破費呢？”說的是冠冕堂皇，也算有些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