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陸二人出得千羽,一路默行無話。陸文注暗自納悶,怎入巧舍便掛忿意,莫是葉雲天那老兒言語譏辱?當要開口,梁安卻走愈疾,絲無盤說之意。無從他法,此又非置話處,隻能堪耐憂疑追吊在後。日暮夕薄,二人終於天墨之時落腳臨鎮,堂肆中,陸文注即趁酒飯詢言,梁安隻顧思策不語,直至杯酒飲盡方道舍中聞言。聽過,文注乍驚,草草酒菜便入房門。次日,天光未明,即結錢銀顧與車馬離行,可梁安卻言一事待查,隻欲獨往。陸文注見其心甚灼,阻較不下,惟將合身銀兩附予半數以備,匆匆告回門中。梁安送別,直目西望,深深啄了一氣,亦顧駕行遠去,隻是其後一輛車馬尾末,未入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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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雨陰濃,張伯坐帳櫃後,路中行傘淅淅沙沙,沁覺寡寒,不免緊袖襟口,愈發低縮。堂下病客稀少,亦奈天寒浸絲,夥計眾態散漫,各據倚角。忽而,一道長身立門,左右張望,堂下無一應答。張伯不免心頭斥語“端真一班懶骨頭”,遂欲起身,那人卻行櫃前。仰麵一望,隻覺秀絲麵善,可又未道何人,見其風塵倦容應是遠來,當要開口,那人先語:“老丈,不知石生可在?”嗯?原是東家友訪,隨答:“東家外出多日,不曉當回,不過恐已時日無差,公子若非急務,便如堂後一休罷。”“那就有勞了。”
說話間,一影灰衫踏腳臨門,一名夥計忙上前去接下枝傘。張伯瞧見,自告呼言:“嘿,話倒當巧,東家。”聽聞,石生抬首,卻附僵顏:“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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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正居。石生、梁安筆坐不語,櫻兒置上茶點便退,可因不知二人間隙,隻道氣氛僵異,便在門後偷偷望來,牛武亦隨探首:“小夫人,這人是誰?”櫻兒聽他喚得古怪,不免白目輕啐:“此是石頭舊識。”“哦?那他亦是濟元弟子?無怪一副郎中模樣。”還話默語,牛武卻把桌上糕點盯瞧,口角浸涎:“嘿嘿,既是同門,我去招呼招呼。”說罷,欲入房門。“莫要添亂!”櫻兒知他意在茶點,哪裏真入招呼,連忙拉住。“你要嘴饞自去灶房尋食,不可作擾。”“嘿嘿嘿,小夫人確是老兒肚中長蟲。”“誰願作你肚中長蟲,去去去。”櫻兒驅下牛武,依附門杖,左右聽來未入其音,灶房卻亂雜響,不禁惡哼一聲,徑往尋去。
二人居中,各自飲渡,可入口中卻也不知何味,話頭何落更生不明。石生置盞,麵上一副鬱態又翹淺弧:“我還道……你已不願再踏門庭……”
“是啊,我亦本以再無相見之時……”梁安亦度,長歎道:“可陸水百室人家……於今隻存你我,自幼而伴,又怎舍下。”
“說來,若無我師徒二人,陸水又豈遭此劫難。”
“哎……隻怪魔盟賊子心狠手辣……何況若無你師徒搭救,我這小命怕已早喪蛇口……”
二人哀歎唏噓,懷傷不已,不過話下已落,又將童年趣軼曆曆翻目,倒也語上心頭。便此嬉笑言怒,隔閡漸弱。待到晚間,陰雨驟去明月晰朗,櫻兒整宴滿桌置在院中,邀杯共飲。牛武高暢,隻言久未豐美,大快朵頤,可那吃相實是教人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