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其如此,所以滿堂群雄,此際越發竊竊低議,不時側目偷瞧我們的小書生燕淩雲,尤以新來的九尾狐韓香為然?
本來她適才初到時,也和乃父一樣想法,更是眼見紅綾女葛飛瓊,對自己漫不為禮,與小書生並坐那副親昵之狀,不由心中泛起一種莫名的妒意。
因而立時暗中想道:“久聞紅綾女大名鼎鼎,今天我九尾狐非鬥鬥這丫頭不可?”
自然這也是女人通病,尤其韓香生性淫蕩,由幼為父母寵慣,加上又出身綠林,耳染目濡,朝夕過從的皆非正人君子,所以更此別人不同。
請看她,人既風流,又蓄意賣俏,始則一雙水汪汪媚目,不時向燕淩雲含情送笑,表麵卻扮成一副婉麗嫻雅模樣,靜聽乃父高論,與葛飛瓊不交一言,連正眼都不一瞧。
繼而當眾人暢飲時,又立刻盈盈起立,麵對燕淩雲和紅綾女嬌笑道:“小妹借花獻佛,恭敬二位一個雙杯。”
並且立又假作沉思,瞟了隔坐的小書生一眼,向葛飛瓊咯咯一笑道:“葛姊姊!您說小妹當著您,該稱呼燕相公什麼好呢?是不是應叫一聲姊……”
想得到,她下麵一個遲遲不吐的字,必是“夫”字了。
在她,一則是不知對方相互關係,故作如此采試,再則也有心取笑紅綾女,無異是說:
“你這丫頭!在這大庭廣眾之中,和一個年輕相公並坐熱絡,是什麼關係呢?是小兩口兒嗎?”
請想葛飛瓊,曾讀詩書,深明禮義,雖是闖蕩江湖,不拘小節,一向大方朗爽。
但今日這種情形,也還是頭一遭,因為她芳心傾慕燕淩雲,深知伊人初入江湖,惟恐應對不周,所以一心相隨維護,並不自覺有什麼越禮招人非議之處。
加上九尾狐韓香,聲名狼藉,素為她所不齒。
是以耳聽對方之言,頓時粉麵飛紅。
還好在她機智過人,立刻一定心,先不理睬韓香,馬上柳眉一揚,轉麵向赤發靈官微笑道:“貴寨山規,大約素無男女同席這一條吧?”
這也就是說:“聳駕寶貝女兒,怎的如此沒見過世麵嘛?”
而且赤發靈官韓猛,不比乃女,他深知葛飛瓊藝業頗高,尤其她那身後之人極難招惹。
因而聞言也不從正麵作答,頓時嗬嗬一笑道:“葛姑娘年來名揚南北,老朽還忘了問令師好呢!小女此次相隨前來,尚盼多予教誨啊!”
他這樣話,在場麵上來說,總算暗中能令紅綾女下台了。
可是偏偏九尾狐韓香,心中仍不甘服,立刻大眼珠兒一轉,計上心來。
但見她,臉上毫不顯露,反兩隻小酒渦微揚,目視紅綾女,俏笑道:“喲!倒是小妹失言了,原來葛姊姊也是和燕相公初識啊?”
隨即側轉粉麵,在婢女手中要過銀壺,暗運真氣,玉掌牢牢緊握,一雙拘魂攝魄的媚眼,向燕淩雲一瞟道:“小妹先敬相公!”
試想在這種情形下,雖是我們的小書生,暗地極度不安,也對韓香言詞輕佻,態度浮薄,頗為厭惡。
但人家既以禮來,自己又安能不理。
何況目前狀況,對方顯在有意挑逗葛女,如若設詞推脫,勢將亦招致料纏,反不如幹脆受她一杯了事。
於是他,馬上目不斜視的,趕忙起身雙手捧杯,一麵口中連稱:“多謝,多謝!”
一麵便照往常在家參與宴會時儀注,相迎接酒。
這在他來說,原是極自然的舉動,絕想不到,江湖人相見,連敬酒都有花樣?尤其料不到,對方是為欲解疑,乃存心試他的功力。
所以一經杯口與壺嘴相觸,就陡感一股大力,使雙掌向下一沉。
同時酒也傾瀉而出,半灑在席上。
更立聞九尾狐韓香,咯咯一笑道:“喲!小妹一時失手,務請燕相公勿罪!”
這時滿廳賓客,全不禁大感詫異!最是適才親見燕淩雲,舉手投足之間,殺得東台五傑,長江七雄卸甲丟盔那種神威之人,絕不相信他們目中的怪書生,連一個小姐兒的“霸王酒”
全招架不下,恍疑或是別有他故,甚至人家乃是不屑與九尾狐相較都是可能。
隻有赤發靈官韓猛,看在眼中,立刻滿心不是滋味!暗忖:“今天自己可大大的走眼了,原來這小子還是個雛兒哩!”
不過盡管眾人如此,而當事人燕淩雲,卻似乎仍不以為意,僅略有窘態,微作謙遜,便夷然安坐。
其實這也難怪,因為他初入江湖,毫無此道經驗,又心地純潔,不善應對,處處愛人以德,以恕己之心恕人。何況對方乃是一個婷婷嫋嫋的女郎,隔座敬酒,不慎失手,也在情理之中,這又何足為異啊!
可是這種事兒,看在一旁紅綾女葛飛瓊眼中,卻頓時怒上心頭,不由胸中暗罵:“狗丫頭!竟敢在姑娘麵前放肆,如不讓你吃點苦頭,也不知我葛飛瓊的厲害呢?”
是故,她一待九尾狐敬酒前來,立刻功行右臂,力透五指,單掌擎杯,粉臉上扮起一副毫不為意之色,傲然相接。
當然此際韓香,也明知對方非易輿之輩,早氣納丹田,運足十成暗勁,口中並嬌笑道:
“這一杯該敬葛姊姊了。”
在她初意,認為彼此年歲相當,功力定相差無幾,筵門較力,又僅點到為止,反正已勝過一場,大不了雙方拉直,這又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