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樹斌說完,丟下成誌超,甩開大步,就向公路走去。那車門砰的一聲,地動山搖,震人心魄,吉普車箭一般直向縣城方向射去了。
成誌超呆呆地望著遠去的吉普車,望著遠方的縣城,隻覺兩腿發軟,嘴巴裏幹幹的,腦子裏也一片空白,便默默地在鬆林間的草地坐下了。
成誌超是入夜時分回到的縣城。望著車窗外如織的燈火,還有街上悠閑散步的行人,心裏不由一陣陣酸酸痛痛,百感交集。此一別,可能就再不會回來了。自己在這裏工作了兩年多的時間,不算長,可也不算很短,但究竟都幹了些什麼?搞了一片大棚實驗田,有了些規模,但還沒有見到預想中的效益,就是算成功吧,那也離不開魯書記在背後的籌劃和支持;再有……就是在這裏結識了一個讓自己一度身心相投的女人,且不說這種結識是否道德,但這個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打了,打得很重,從此又留下一個不貞不潔的壞名聲,自己也將灰溜溜地離去,並極可能從此天各一方,再不來往。我成誌超給這個縣城的數十萬民眾留下的將是一種什麼印象呢?不過是個不管事也不做事的花花太歲。那麼日後,曾經被戲稱為一方父母官的自己還有什麼臉麵再踏上這塊土地呢?
汽車開進縣委大院,司機卻沒有馬上離開。午前去省城時,成誌超沒叫秘書小張隨同,那個年輕人太過功利,也太過聰明,而這個司機則為人厚道,嘴也嚴實,不聲不響的從未給自己招惹過任何麻煩。意識到這一點,成誌超心裏又酸痛起來,也有些愧疚不安。記得有一次司機的老母病了,病得挺重,可這小夥子一次也沒耽誤自己用車,當時怎麼沒想到去醫院去看看病中的老人呢?於情於理,都大不該的。
成誌超說:“累了一天,你回去休息吧。”
司機說:“機關食堂早沒人了,我陪你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成誌超說:“我不餓。餓了有方便麵。”
司機又說:“成書記,一輩子誰都會攤上幾件不順心的事,你千萬別上火。其實你是怎樣一個人,大家心裏都有數。”
成誌超心裏熱上來,在司機肩上重重地拍了拍,就上樓去了。
打開辦公室的門,成誌超怔怔地好發了一陣呆。兩年多的時光,風一般地飄逝而去,這裏是發號施令的帥帳,可自己愧對這間屋子了。辦公桌正中,放了一份電傳文件,是市委組織部發來的,通知成誌超到省委黨校學習,上麵有一段話,已被人用紅筆勾劃出來了:成誌超去省委黨校學習期間,縣委的工作暫由陳家舟同誌代為主持。成誌超心裏冷笑,車輪快,趕不上電信快,如此看來,自己滾蛋的事,吉崗縣裏果然已經“地球人都知道”了。他又去按電話的來電顯示鍵,這一天的未接電話很少很少,那個熟悉的號碼沒再出現,這在意料之中,可也隱隱讓人失落。
小張推門跟進來,招呼說:“成書記回來了?”
成誌超說:“你還沒回去?”
小張說:“估計您會回來,不知您還有什麼事,我就等著。”
成誌超說:“你抓緊發個通知,明天上午八點,召開縣委常委會,沒有特別情況,誰也不要請假。在外地的,請盡量連夜趕回來。”
小張說:“電傳通知陳縣長已經閱過,常委會的事,他已經讓發了通知。”
成誌超不易察覺地譏嘲一笑,心裏罵,迫不及待,終遂心願,我人還沒走,他便發號施令了。他說:“那就再發個補充通知,請縣公安局、檢察院、法院的主要領導同誌列席會議。哦,對了,還有審計局和監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