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會議室正常舉行著會議,這一邊藍冬晨忙碌著酒店的其他工作。當兩廂都已結束時,麥樂樂攔住了要走出副總經理室的藍冬晨。
“藍總,我覺得您有必要到A座的會議室視察一下。鍾小印由於是您安排來的——這在酒店是人盡皆知的——我實在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批評她了。”
“好,你先下班吧。通知鍾小印在會議室等我。”藍冬晨麵無表情,神色淡然。
台已經搭起來了,跳水隊員的表演就要開始了。麥樂樂心下大樂,她已經看出藍冬晨這些天對鍾小印不溫不火,既沒有到銷售部去找她,也沒有再在誰麵前提到她的名字。這一次,看來是跳水隊員向下騰躍的最好時機,究竟能砸起多大的水花,不僅僅要看跳水隊員的心態,還要看水麵上是否本身平靜。
從來不吸煙的藍冬晨,忽然有了一種想要吸煙的欲望。好像惟有借助香煙,他複雜的情緒和咿呀作響的心態才能從胸腔裏一點一點地釋放出來。他獨自在副總經理室忐忑不安,最終,他沒有鼓勵自己走到商品部購買香煙的衝動。
空蕩蕩的會議室裏隻剩鍾小印一人了。當藍冬晨走進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對這種環境有了似曾相識的感覺。那種感覺油然而生在藍冬晨山上的別墅裏,那時的環境也是如此空寂,還因空寂產生了些許唇齒相依。
無聲的物質在他們兩個人身邊緩緩地流動,甚至能看得見每一個顆粒,而顆粒與顆粒之間空靈靈的,別無他物。
我在工作!藍冬晨心裏大聲地說。
他舉起了一進門就發現異樣的桌布。
“這是你的傑作?”
桌布上全部是圓珠筆畫的圓圈,伸展開來像雜技團用的九連環,圓溜溜的,一個連一個,粗拙而又滑稽。
“……”
“誰給你的權利?業餘時間你願意怎樣是你自己的事,沒有人會幹涉你,也沒有人願意去幹涉你,可是,這是在工作場所,你是一名員工,你有沒有背過‘員工守則’?你有沒有想過做事之前都要請示?你以為這是哪裏?這裏不是南苑機場,是會議室!”
她知道他是為了什麼發的脾氣。一想起這個,她就更覺得委屈了。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做嗎?一個人在這裏畫了2個小時,我還不是為了滿足客戶的需求?我還不是為了以後擺放水杯方便?如果我這樣做也算是錯的話,那你就罰吧!隨便你怎樣處罰都可以。反正我已經欠你很多錢了,再多一些又算什麼呢?大不了我給你打一輩子的工,效一輩子的忠……,會議室怎麼樣?南苑機場又怎麼樣?你隻要用一點點腦子想一想,用一點點眼神看一看——站在你麵前的我,是一個獨立的人!難道,我還沒有擁有自己想法的權利嗎?難道,我還沒有追求我自己喜愛的人的權利嗎?”
淚水像蜿蜒的小河一樣,淌滿了她的臉。說到最後,她已泣不成聲。
“你是一個獨立的人!你有權利……你不僅有權利去找你喜歡的人,你還有權利橫刀奪取別人的所愛!這一切,都因為你是獨立的!甚至,你已經獨立到將酒店的會議用品看作是自己獨立精神下的一種陪葬,任意去處置!哭,不能表示你委屈,隻能代表我說的一針見血,隻能代表你確實被說中了缺點!你以為你在我麵前哭就可以打動我嗎?你以為你在我麵前哭就能抹殺你肆意破壞別人戀情的事實嗎?你……”
話還沒有聽完,鍾小印已經踉踉蹌蹌地跑出門外,藍冬晨像一支深夜中的路燈一樣,孤零零地佇立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裏。他審慎著鍾小印跑出去的足跡,一時之間,他竟開始懷疑,她踩碎的是她的腳印還是自己的癡心。
鍾小印回家到後終於停止了哭泣。酷兒剛巧飛回北京,關心地笑她終於會和男朋友吵架了。這時,鍾小印才記起呂辛和她約好在北辰購物中心對麵的餐館見麵。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鍾了,鍾小印不禁躑躅起來。
躑躅的原因不是因為時間已過,而是因為想起了藍冬晨在會議室講的那些話。
自己真的錯了嗎?明知麥樂樂很喜歡呂辛,自己就不可以再和呂辛交往了嗎?道義上是應該遵守如此的規則的。但是,藍冬晨不是也說過——世間的事情不能用“應該”與“不應該”輕易劃清——這樣的話嗎?為什麼他會暗責自己“不應該”與麥樂樂追求的呂辛交往呢?兩廂比較,不是他更“不應該”帶自己去郊區別墅散心嗎?因為,呂辛畢竟和自己講過,他沒有和麥樂樂正式交往,而藍冬晨有女友金薇薇卻是不爭的事實。那他為什麼要帶自己卻不是帶金薇薇去散心呢?是因為他××自己?鍾小印腦海中隻消過一過那兩個字,就覺得像一隻被獵人逮到的小兔一樣臉紅心跳。不可能的!他怎麼能××自己?像自己這樣學曆、儀表、聰穎和體貼都比不上金薇薇的人,他怎麼能××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金薇薇的學曆、儀表、聰穎和體貼都很差,那是不是就表示藍冬晨能××自己呢?而自己也可以接受他的××呢?當然不能!鍾小印又很快地否定了這個設想。為什麼不能呢?說到底還是因為藍冬晨已經有了女朋友。那呂辛呢?麥樂樂算不算他的女朋友呢?如果讓外人看的話,包括自己,都早早就認為麥樂樂是呂辛的女朋友。有時,是不是一對正在交往的人,不是他們口中承認才是真正的交往,常聽人說,有的夫妻到結婚的時候都沒有明確表達過這層意思。所以,藍冬晨詰難自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