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周若千也會明知故問地質問自己,是否真能把過去都忘記。那些曾經快樂的,溫暖的,美好的回憶,真的能夠傾數拋卻腦後,真的可以如柳絮一般隨風飄走麼。心裏明明一直有個清晰的答案,卻無論如何也從不承認。
“隨它去吧”“都忘記了”“無所謂了”。麵對著鏡子,周若千這樣鎮定地告誡自己。洗了把臉,用毛巾擦幹臉上的水後,她才發現自己一夜未眠後留下的惡果。
“哇,好大個熊貓眼吖!”寧靜睡眼惺忪地站在洗手間門口,門忽然被裏麵的若千往裏一拉,她嚇了一跳。
“昨晚通宵把這期雜誌弄好了,回到公司再給你。”
寧靜仿佛這才清醒過來,一把摟住若千——這回輪到若千被嚇了一跳——“嗚嗚嗚我好感動吖!這期的刊物看來終於可以如期發行了吖!你真是上天派來拯救蒼生的主,我代表萬物蒼生由衷地感謝你!”
眼看寧靜鼻涕就快要傾泄而出了,若千連忙躲開,“沒有啦,時差還沒調過來,晚上精神的很。”
寧靜做了一個“你什麼都不用說了”的表情,便開心地在洗手間裏哼起晨曲來了。
若千換好衣服後見寧靜還沒有洗漱完,便自己出門了。每天搭寧靜的便車上下班,雖然隻是順便而已,但若千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在國外生活了那麼多年,若千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因為工作關係不得不與一些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人打交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她亦從不主動與人聯係,在別人看來,她顯得太過疏離而薄情。但她不在乎。如果這便是生命賜予她的一切,那麼她隻能慷慨接受。
“隨它去吧”“無所謂了”。像咒語一般。要默念多少遍才能麻木自己的心呢。
從小區門口一出來,旁邊便是公交車站了。因為是挺高級的一個小區,幾乎每家每戶都有車,所以坐公交出行的人少之又少。若千朝車站走去,從這裏到雜誌社,隻有四個站的距離,有好幾次若千都早早地起來自己走路過去。今天因為時間不夠充裕,若千隻能選擇搭公交。
正好有一路車來。若千連忙打開包包找零錢。慌亂間,自己伸進包裏到處翻找的那隻手,忽而被一股力量抽了出來。
“我送你。”傳來的那個聲音,是害若千昨晚失眠的罪魁禍首。語氣強硬得不留一絲餘地,若千抬頭望著嚴遲照,一夜未眠的雙眼驀地開始酸澀,眼看淚水又要不聽話地躍躍欲出,她隻好乖乖地跟著他上了車。
“你怎麼知道……”若千別開臉望向窗外。
嚴遲照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用力。他要告訴她,他對她從未死心,十年以來一直活在回憶裏不可自拔,一直幻想著有一天能夠破鏡重圓麼。昨天好不容易終於得以重逢,縱使她再次決然離開,他仍舊無法抑製自己內心的衝動,一路跟隨著她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