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的夜。
在周若千就讀的那所不大知名的大學所在的那個小鎮,每天幾乎從太陽開始下山開始,大街小巷便開始人煙跡少了。唯有東區,靠近大學東南門的附近,因為那裏遍布各種夜店,而常常燈火通明吵鬧喧囂直到天亮。
那是一片周若千永遠也不會踏及的領域。
而此刻漆黑的夜裏,周若千獨自一人,走在焜黃路燈忽明忽暗的街道上,街道的盡頭左拐,便能抵達大學的西門。從那裏進入,很快便能抵達宿舍。從實習的公司剛加完班回來,照說最近每天皆是如此,夜路走多了,本該早已習慣無所畏懼了才對。她從來不是多疑的人。但是不知為何,今晚,周若千的心中卻平添了一絲心悸。總覺得這條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並不止她一個人。
諸不知恐怖的巨獸,正齜牙咧嘴地匍匐在黑暗的夜的盡頭,就如命中注定了一般,早晚,都會遇到……
是的。如命中注定一般。周若千難逃此劫。
在即將左拐的時候,一個渾身散發著濃烈的酒精氣味的白皮膚男子,將周若千拖進了黑暗的小巷。路燈根本無法照到那個陰暗的角落。陰暗,懼恐,危險,痛苦——所有這些,周若千不曾體嚐過的情緒,此刻皆如無所不能的黑暗一般將她緊緊地包圍,籠罩。然而將她包圍著的不僅僅隻有那些。還有那個男人的身體。那個男人動作大力又粗暴,將她穿著的厚厚的大衣,圍巾,褲子,一件一件地從她身上扯掉。任她歇斯底裏,任她用盡全身力氣地反抗,任她聲嘶力竭大喊大叫,都沒有用。那個男人粗壯的身體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拳頭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最後用力地蓋住她的嘴。他重重地壓著她,一下又一下粗暴地進攻著。就這樣,在漆黑而寒冷的深冬夜裏,周若千裸露著身體,暴露在完全的黑暗之中,最後一點一點地失去了溫度,一點一點地不再顫抖,變得僵硬,木訥,冰冷冷地如死了一般……直到,那個男人終於厭倦地棄她而去,直到另一個男人深深地充滿痛苦的臉龐,出現在她早已如死水一般的眼睛裏……
周若千忽然睜開雙眼。
那一段恐怖的經曆,她終於記起來了。“強 奸”這個醜陋無情得讓人憎恨的詞語,那時是第一次深深地刻進了她的心裏、腦海、和身體。就像髒東西一樣,覺得仿佛無論如何都再無法洗幹淨。
而今晚,這是第二次。
周若千睜著雙眼,失了焦,沒有任何波瀾和溫度的瞳仁,直勾勾地對著此刻離她非常近的那張臉龐。英俊而硬朗的輪廓,如水墨畫一般顯現在沒有開燈,也沒有月光的昏暗之中。
月亮。早已落入山頭。此刻的天際,正處於愈明愈暗的混沌狀態。
而那張臉龐的主人,在月亮尚未落沒之前,仍舊是周若千心中熟悉而又深深愛著的男人。嚴遲照。這個名字,在她獨自一人在美國生活的那麼多年裏,是從來不曾忘記,也無法忘記的。多少次,輾轉難眠的夜裏,又或是難得淺眠的夢中,她總會不自覺地失聲喊出這個名字。無論她再怎麼自欺欺人,這個名字,與這個人有關的一切,早已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無法舍棄。然而如今,一切都變了。周若千心裏突然覺得,這一切都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了。
從此以後。
隻因她對他的心,是徹徹底底地死了。就在月亮落沒的那一刻。就在,他發了瘋似的用盡蠻力地剝開她的第一件衣服開始。
她赤 裸的身體,昏暗之中在瑟瑟發抖。盡管屋裏開著暖氣。盡管附在她身上的嚴遲照,渾身散發著火熱熾烈的蒸汽。
“你很冷?”嚴遲照忽然緊緊地摟著她,彼此赤 裸的身體,緊緊地貼附在一起。
不。她不冷。她隻是害怕。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她忽然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她又想哭,可是一直睜著的眼睛異常幹澀,根本流不出半滴眼淚。她忽然感覺自己仿佛身處於那個黑暗冰冷的小巷裏,那個可恨的男人,她恨不得舉起雙手掐死他。但是她無法動彈。身體和心,都像是死了一般,沒有任何溫度。
再也,不願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