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派對於屠龍刀半分興趣也是沒有的,然則圓苦將王盤山島揚刀立威大會的事情告知俞蓮舟,俞蓮舟卻是心中一動。俞岱言之傷和屠龍刀脫不開關係不說,張翠山若是真的到了臨安,聽得這會,也必是要去為了俞岱言一探究竟的。眼下雖然其會已經過了兩日時間,但是去看看許是能找到些許張翠山的消息,甚至俞岱言重傷的緣由。於是也顧不得是否深入天鷹教的地盤,當下和莫聲穀準備動身一探。
沈浣和戴思秦琢磨著裏外再次也無甚線索,不若同去看看,許能有蛛絲馬跡也未可知。去到王盤山島,需得乘海舟。於是四人當下雇了船家往王盤山島而去。
沈浣到過不少地方,卻還是第一回坐船出海。眼見茫茫大海,在遙遠之處與天際融為一線,晴陽之下一片蒼茫蔚藍。海風夾雜著春初時分的些許寒意迎麵撲來,沈浣但覺胸中一爽,仿佛自昨晚開始便壓在胸中的一口氣盡數吐了出去,心下莫名暢快起來。側頭看向一旁凝立的俞蓮舟,見他也正看著遠方水天相接之處,若有所思。
“俞二俠可是在憂心張五俠安危?”沈浣見他神色問道。
見得俞蓮舟神色嚴肅的點了點頭,沈浣開口道:“這件事情,我也不信會是張五俠所為。而且……”沈浣微微一頓,“張五俠武藝高強,行事又正,想必不會有什麼閃失才對。”
俞蓮舟聽得他出言相勸,知他乃是好心,開口道:“沈少俠,昨日卻要謝你與戴先生出言相助。”
沈浣道:“這沒什麼。而且五萬鏢銀失落,此事我也必然要查清,兩件事情一本同源,說不上謝字。”
俞蓮舟躊躇片刻,問道:“沈少俠,以你所猜測,卻是會有誰想動你們那五萬兩鏢銀財資?”
他之前從沈浣和戴思秦的隻字片語中隱約感到這五萬兩鏢銀的遺失內裏情形頗是複雜,本覺得涉及到他們潁州大營內部的事物,便不欲多有探聽。然則如今若真如戴思秦所說屠盡龍門鏢局的人與盜走鏢銀的為同一人,那麼事情關係到張翠山,他便不能不問了。
果然沈浣聽得他詢問,一手按了按額角,神情頗是無奈,良久方道:“若是要我說出個姓名來,眼下確有些難。然則……唉……此事說來話長。”說著歎了口氣,看俞蓮舟正自全然嚴肅樣子等著下文,這才道:“俞二俠,如今元廷殘暴不仁,百姓們活不下去走投無路,多有反抗。這聚眾起事的,原不止主公一家。這些年來,光京南就有三五百次之多。聲勢大如朱光卿部,周子旺部,等等多不勝數。”
見得俞蓮舟點頭,沈浣苦笑道:“原本大夥都是因為韃子殘暴,不欲這般苟且求生,這才拉起大旗反元。就算非是歸屬一部,也應當相互照應,裏外一氣才對。隻是如今……如今大多各自為戰,又因利益不同,多有摩擦。其間莫說前後一氣相互照應,便是各路兵馬相見之時不兵戈相向,已是不易了。”
俞蓮舟聞言,沉默無語。他雖略知如今時局混亂,四處各地皆有反元義軍揭竿而起,卻不知其中內裏竟還有這些糾葛。忽地想到信水那晚賀穹來尋沈浣,曾說沈浣摘了將旗離營出走,怕是其中內情更為複雜。
果然聽得沈浣繼續道:“而且莫說各部之間,便是潁州大營之內,如今人心何嚐齊過?主公意在天下,欲滅元虜,取而代之。這等雄心與眼光原為難得。隻是潁州帳下,可有多少戰將是為此而起事?又有多少上陣殺敵的兵士,是為此而拚死賣命?這一來二去利益多了糾紛大了,各人使出何等手段,便難說的很了。這五萬兩銀子是購買軍糧之資,如今丟了,潁州軍若是因此嘩變,能得好處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如今真若是問我,我可也說不出來。”
俞蓮舟一聽,果然其中牽涉諸多義軍的內部糾葛,緩緩點了點頭,側頭見得沈浣神情複雜難言,道:“沈兄弟離營而走,也是因為此事?”
沈浣坦白答道,“我自幼從師父習武,更兼研讀兵書,便是盼著有一日能親手領兵,將韃子趕出中原,複我河山,還我故園。”言至此出,頓了良久,這才道:“隻是如今,義軍之中相互的爭鬥糾葛實在是……唉!與其同僚間鎮日裏明槍暗箭,相護陷害,倒不如走了幹淨。”
俞蓮舟這才算是明白為何沈浣提及潁州大營,每每神情複雜卻又頗為無奈。賀穹曾說沈浣親手帶出來的兵馬才算得上是潁州大營的中堅兵力,那夜他更親眼見身為元將的拖喀對沈浣如此忌憚,可見其在潁州大營必然乃是極出眾的戰將。然則一腔壯誌卻被同僚之間明槍暗箭逼的不得不掛旗出走,其中苦悶自不必說。他是江湖人,非是抗元的沙場戰將,然則沈浣個中心情卻也明白幾分。他曆來冷肅少言,甚少情緒外露,當此際者卻是重重拍了拍沈浣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