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花釵翠碧女兒紅(1 / 2)

潁州軍大捷,上下把酒相慶的實不止潁州軍一家。而最高興的,除了潁州軍上下,便是這汝陽城中百姓。蓋因潁州軍若敗,首當其衝殃及的便是他們。是以如今潁州軍大捷,這汝陽城倒也如過節一般。

俞蓮舟與沈浣兩人一進城,便聽得隔著三五條街有著樂聲傳出,音調喜慶,喧嘩熱鬧。遠遠望去,彼處燈火通明,似是極是熱鬧。兩人策馬而去,轉過幾條街,眼前忽然大亮。但見這條街上兩旁掛滿一串串紅色紗燈,彩綢橫街,人流如織。中間最亮的院落似是一處富戶,院中更是彩燈交錯,樂聲歡鬧。由門口伸出的兩排橫桌竟是擺滿了流水席,菜色誘人,酒香濃鬱,不少人正在桌邊邊吃邊聊,言笑晏晏。

俞蓮舟向正打身側過的一個老者打聽:“老人家,這是在做什麼?”

“嗬嗬,小兄弟不是潁州人吧?這城裏出了名的孫大善人今日嫁女兒,擺了流水席,潁州城中人人有份。”說著一拉俞蓮舟道,“小兄弟趕緊去吧,再晚些可就沒好酒了。”

俞蓮舟看了看沈浣,見她雖是不言,卻有些好奇的伸著脖子打量那熱熱鬧鬧的院落,便拉了她,隨那老者撿了一處席位坐下。

沈浣確實好奇。她自幼在雁留山讀書習武,可謂與世隔絕。而下山以後便進了潁州軍,這些年細細算下來,除了沙場征戰,幾乎極少有時間機會與閑情逸致去理會與軍情無關之事。是以這倒真是她頭一次見識這等熱鬧的婚嫁場麵,不由得四處盼顧。

整條街上喜樂喧天,兩邊皆掛滿了紅色紗燈,上麵貼滿了喜字,橙紅色燈光將夜色映得仿如白晝。百十餘條五彩綢帶橫拉於長街兩邊,其上更垂了無數龍鳳呈祥、百鳥朝鳳的結彩。街邊長桌之上擺滿了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蓮子,意喻“五子登科”。街上流水席間亦是人來人往,皆是帶著笑意。人均是這潁州城中的街坊鄰居,相互見了都甚相熟,作揖問候,家長裏短的聊著,更有嗓門大的呼朋引伴,熱鬧至極。流水席上菜色繁多,當真流水價一般送出。每每新菜送出,都有夥計高聲報出菜名。這婚宴菜名也與別處不同,“百年好和錦玉帶”,“天長地久慶有餘”,“比翼雙飛會鶴橋”,“紗窗繡幕鴛鴦枕”,不論那菜是什麼,光是名字便聽得喜慶。

沈浣素來愛靜,無論雁留山上還是潁州軍中都是沉肅有序,簡利硬朗。然則今日,她卻忽覺得這喜樂喧天的繁華場麵異常和暖親切。那樣的熱鬧夾帶著塵世的柴米油鹽與歡愉悲喜,將她拉入另一個她並不熟悉的世間,沒有金戈鐵馬、沒有血染黃沙,連幾日前近在咫尺的沙河惡戰都仿佛與這裏是兩個世界,這種奇異的感覺的讓她的心中漸漸敞亮了起來。

原來她所盼望所爭取的一個清平世間,便是如此這般,世俗卻溫暖,嘈雜卻熱鬧。夾帶著的紅塵之氣這一刻於她來說觸手可及。

她靜靜的坐在桌邊,近似渴望的看著、聽著,入眼的是男女老幼各種不同的笑顏,入耳的是作揖道喜與家長裏短。聽著他們談論著這孫家小姐的婚事喜宴。

“原來女子嫁人便是這般……”俞蓮舟聽得沈浣在身邊喃喃自語,隨即又好奇的站起身往那院裏張望,仿似想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麼。

那老者也聽到沈浣的喃喃自言,不由笑道:“呦,小兄弟沒見過這嫁娶之事?”

沈浣本能的搖頭,她是真的沒見過。

那老者也有些驚異,上下打量沈浣,仿似不太信這看上去將近雙十的大小夥子竟沒見過紅白喜事。

俞蓮舟同那老者道:“我這兄弟從小在山中習藝,不問世事,是以不知。”

“哦嗬嗬,原來是這般。”老者正笑到一半,便聽沈浣問道:“老丈,怎麼不見新娘子?”

“呦,這還真是沒見過的!”老丈大笑,“這是新娘子的娘家擺宴,如今新娘子怕是已經被迎到新郎家拜堂去了。”

“哦!”沈浣眨了眨雙眼,似是聽明白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那老者見得沈浣模樣,不由大笑,抬手拿起桌上酒壺給沈浣倒了杯酒,道:“小兄弟嚐嚐這個。”

沈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但覺其中澄、香、醇、柔、綿、爽兼備,端地是好酒。不禁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不由覺得味道似曾相識。仿似是為了確認,隨手倒了第三杯,入口回味半晌,不由看向俞蓮舟。原來這酒竟和那日她與俞蓮舟在百泉軒中對飲之酒竟是同一般味道。俞蓮舟以為她還沒喝夠,便隨手又替她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