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紫霄宮。
莫聲穀剛剛練完武,閑坐大殿之中,一口口喝著新泡的鐵觀音,無比愜意。一大早宋遠橋被師父張三豐喚去,俞蓮舟收到一封短箋便不及多說一句匆匆下山,俞岱岩外出辦事未歸,張鬆溪在忙著教導新進弟子,張翠山與殷素素前往金陵天鷹教省親,殷梨亭也陪著最愛捉弄他的路遙去了山下醫館。他但覺今日天氣秋高氣爽,無限清朗。
這一杯茶喝到一半,忽聽得大殿之外有人步履匆忙,直奔殿中而來。莫聲穀微微詫異,不知是誰一大清早便步履甚急。正要出門去看,但見得卻是殷梨亭與路遙匆匆進得殿來。他見兩人神情奇異,殷梨亭似是被什麼驚住,半晌緩不過勁兒來。倒是路遙眉開眼笑,也不知遇上何等好事,無比開心。
“六哥,六嫂?怎麼這般快便回來了?”往日殷梨亭與路遙去山下醫館,最少也要一整日才能回轉。
殷梨亭聽得他問,張口半晌,竟是不知如何措辭,“七弟……這……這……方才下山路上,我們碰上了二哥……還有……還有……二哥他……這、這……”
莫聲穀見得殷梨亭竟是支支吾吾,更加驚奇,“二哥他怎麼了?”
路遙卻是雙目一轉,笑得狡黠,“小七你倒是好生悠閑啊!這茶如何?”
莫聲穀一見路遙那笑容,立時一激靈,警醒道:“茶是不錯!不過六嫂,你和六哥遇到二哥了?”
路遙卻不答他,隻抬手拿了茶壺,將他茶杯倒得幾乎將溢。莫聲穀一愣,眼見茶水就要溢出灑到桌上,趕緊接過茶壺放下,抬手拿起那要滿出來的茶杯喝了一口。這一口茶尚未咽下,便聽得路遙笑噙噙道:“二哥可沒怎地,好得很呢。我和六哥下山,正看見二哥帶了咱們二嫂上山來!”
隻聽得“噗”的一聲,莫聲穀一口茶猛然噴了出來。不可置信的看著路遙,隨即猛咳起來,“什、什、什、什麼?!哪、哪裏來的……二、二、二、二、二嫂?!”他一口氣還沒緩過來,驚恐的看向殷梨亭,幾乎差點哭出來,“六六六六哥……你們二人…….二哥的這種玩笑都敢開?!也不怕被二哥,咳咳咳咳,被二哥知曉?!”
殷梨亭深吸口氣,這才說得出話,“七弟,不是開玩笑,此事可是千真萬確,人馬上就到了。”
莫聲穀倒抽一口涼氣,隻覺普天之下再難有比此事更加令人難以相信的事了,下巴險些掉落在地,半晌才從驚異之中緩過一口氣,極輕聲問道:“那、那、那……那二嫂……敢問是……哪一家的……”一句話卻是說不下去。閨秀?俠女?
一時之間,不僅莫聲穀找不出敢喊得出口的稱呼,連殷梨亭也是麵露難色,竟說不出來。一旁路遙卻笑得會心,雙眉一挑,“誰家的你馬上就看到了,先壓兩口茶,清清嗓子待會好叫二嫂!”
莫聲穀還沒從震驚之中回複過來,聽得路遙賣關子,竟不知追問,真的抬手便壓了一口茶。這一口茶還沒下咽,便聽得兩人自大殿外進來。莫聲穀急忙抬頭看去,但見左邊一人正是自家二哥俞蓮舟,他手上半扶著右邊的人,身形高瘦,眉目英秀,此時正看著他。
“噗”的一聲,莫聲穀的一口茶再一次噴了出來,全數濺到了兩人身前。
“沈沈沈沈沈……沈……大哥……?!”生平頭一遭,莫聲穀近乎被嚇得哭出來。
眼前之人,不是那汴梁一戰以後分別不過月餘的沈浣沈元帥,卻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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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後山,竹籬小院外。
沈浣略有躊躇的看著俞蓮舟。張三豐之名,武林名耆泰山北鬥,便是她多年從軍少走江湖,卻也如雷貫耳。她征戰半生,軍中都是直來直往的豪爽漢子,並不擅與人相交。一時之間,確是有些不知將如何應對這等場麵。
俞蓮舟執起她的手,笑道:“師父已經等了很久,隨我來。”
沈浣任他拉著自己,推開竹籬進得院中。轉過鵝卵石小路,到得後院,沈浣但見一身材高大的老者,白須垂胸,鶴發童顏,一身灰布道袍,目中光華不露,此時正坐在石桌旁,笑眯眯的看著自己。沈浣微一緊張,定定的站在那裏,不知該幹些什麼。俞蓮舟見她模樣,帶得她上得張三豐麵前,拉著她同自己一同跪在張三豐麵前,自己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沈浣除了自己師父,從未曾拜見過江湖上的長輩。如今見得俞蓮舟扣頭,便也跟著扣了一個。抬起頭來,見得張三豐與俞蓮舟二人都看著自己,似在等著什麼,正微微不解,卻聽俞蓮舟微微好笑的低聲道:“叫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