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書接上回。

查理王伸手拿下,卻發現那冊子皮上寫著“隴右雜記”四個字,他撥開象牙封扣,便看起來。一直到晌午,仍然沉浸其中。這冊子裏麵,講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誌異故事。

先是,明朝正德年間,有一個自稱從西域粟特來的方士,帶著長生不老的靈藥意圖麵上,卻苦無門路,隻能求一位達官顯貴引薦。誰知,那貴人聽說有這等好物件,自己先試用了一番,感覺渾身通泰,卻不知這丹藥根本就是令惡鬼附身的藥引子。那方士的藥箱裏,藏著上千丸這種丹藥,另外還有一種不同的丹藥,藏在藥箱的夾板裏,隻有他自己曉得。那貴人吃了丹藥,就被惡鬼附身,變成了一個受方士操縱的傀儡,再後來,又接二連三的有權貴高官中招。這方士懷著叵測的目的,借助著這班人的力量,搞得京中一片烏煙瘴氣,以至於後來,他們專門豢養了一班被惡鬼附身的鷹犬走狗胡作非為,日漸囂張。那方士本想惑上,奈何那朱厚照並不好他這口,隻得擱淺。這時,便有忠臣良相早就覺察,秘密的召羅了一班死士,對這些惡鬼附身的人進行追殺,奈何那惡鬼似乎同最可怕的瘟疫一般,不斷擴散,始終不能被斬草除根。到了明朝嘉靖年間,上好煉丹,癡迷道教,雖早期中興,後來卻不理政事。這位皇帝一心追求長生不老,到處搜羅方士和秘藥,令那方士頓覺有機可乘。因而,那些一班死士便扮成道士,護在那位成日家練道修玄的皇帝身邊,以防那惡鬼附身的傀儡接近,並將那方士勾結權貴意圖不軌的情狀暗示與他。列位看官,這嘉靖皇帝,倒是中國曆史上最奇特的一位皇帝,他性格殘暴,剛愎自用,卻又心思敏銳,洞察秋毫,以至於二十八年不曾上朝,也居然也能利用黨爭,平衡朝野中不同派別的力量,維持表麵的大致穩定。當他聽說那方士的惡行之後,便明白身旁這些“道士”並非協助自己修仙來的,幹脆將他們暗中編成衛隊,隸屬於孝陵衛。這些死士雖然掛名孝陵衛,卻從未守過明孝陵,隻在暗中活動,也從未在正史上留過任何記載。自然,查理王翻了整個冊子,其中有些段落過於荒謬冗長,隻能跳過不看,在冊子的末尾,居然還附了正德二年(公元一五零八年)至萬曆末年(公元一六二零年間)一共一百多年間的衛隊名錄,每年都有人員記錄,查理王也細細的看了,這些所謂的“道士”的名字都很有意思,什麼李二猧,王三狸兒,趙保四,秦阿鼠等等,這些“道士”的人員數量,最多時達到五百一十名,然而到萬曆末年,卻隻剩下二十三名。冊子的旁注上說,這些人來自於下級軍官,民間藝人,還俗的出家人,甚至還有罪臣之後,然篩選條件十分苛刻,幾乎“萬中選一”。他逐年看過去,直到冊子末尾,卻一直沒看到那個名字。

他合上書,趴在王典儀的黃花梨木書桌上揉太陽穴,突然,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把冊子上的曆年名錄仔細看起來,卻發現有幾個名字,從正德年間一直到萬曆末年,居然一直存在,若非萬曆末年隻剩下二十三名,簡直要淹沒在眾多名字當中了。查理王對照首尾,將那幾個貫穿一百年的名字摘了出來,寫在旁邊的紙上,“李二猧”,“江玉陽”,“王之謂”,“白朗”,還有“段繼雲”。

查理王覷著這幾個名字笑了笑,暗自思量道,若那李端白在這裏麵,也不知是哪一個,莫不是李二猧?真正是個好名字。他翻到最末,卻見那後頁鼓鼓囊囊的不太平整,似乎塞著東西,便道一聲罪過,用手將那層薄紙犁開了,隻見那是一副地圖,那圖的製樣真是無端的令人熟悉,查理王想起了那張在王家藏書閣找到的地圖,那條用朱砂標誌的從西域粟特一直延伸到金城的蜿蜒路線走勢也一模一樣,不過卻又從金城一直沿著黃河灘,過黃河,並州一直到京城。至此,他已經肯定這本“隴右雜記”和李道士脫不開關係,隻有等王典儀來了,再做詢問。

正在這時,他卻覺察到身前有人,抬頭看時,卻不是侯六,乃是那個伺候王典儀的老仆,便欠身陪笑道:“老伯請坐。王大人給我的鑰匙,叫我來看書。”

那老仆道:“王公子請便。我隻是好奇這書房門大開,老爺又不在,便來看看,平日裏都是鎖著的。”

這兩人寒暄了一陣,便熟悉了。眼看秋氣高爽,一老一小出了書房門,坐在院裏的石凳上。京城深秋,若是晴朗無雲,那天空是藍瑩瑩的,顯得極高極遠。那老仆是個京城本地人,說起話來一股子京腔,他把查理王送給他的煙絲填到煙槍裏,慢慢悠悠的抽了一口,便嘮叨起來。查理王見他愛說,便有意套他的話,道:“老伯跟王大人多少年了?王大人獨身一個,也真是冷落。”

那老仆嗬嗬笑道:“老兒我跟著老爺,大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候我在城南一個宅門兒裏當管事兒的。你說稀罕不稀罕,短短一年內,那宅門裏的人死的死,瘋的瘋,後來據說是因為倒騰了一件明朝時的古物,召來了怨鬼作祟。我一看呆不下去了,就卷鋪蓋走了,正好查那事兒的是老爺,當年他跟你現在差不多大。不過我說句實話,公子你可別惱,你和老爺,雖然有那麼一丟丟的像,但是心眼少的多了。老爺雇我當了管事兒的,我也就搬到了這裏。那時候,這裏並不是隻有老爺一個,他身邊還有個伶俐標致的小娘子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