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是日正午,查理王幾個便在官驛安頓下來,侯六和王典儀進衙門公幹,雖然那尼葉赫百般掩飾,力圖使婦人脫罪,但是酉陽賭坊的案子還是沒有輕易了結。
查理王昏沉沉的在榻上睡著,不多時,他朦朧覺得有人把他往裏拱了拱,接著便有一物放在身側,然後便是一聲門響。查理王約莫那人走了,便慢慢翻身坐起,見床邊之物原來是一個小炕桌,桌上擱著一海碗湯麵一副箸,那碗比他的臉還大了一圈,查理王四下裏瞅了瞅,發覺沒人,便將麵具解下,抖了抖一對狐耳,端起碗來就往嘴裏劃拉。那麵上臥著兩隻荷包蛋,一撮蔥花,又潑了一勺熱油,查理王被燙的眼淚直流,哈哈的呼著氣吐舌頭,像是一條害熱的狗。
他正吃得歡,突然門又開了,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的進來,查理王猛地抬頭,鼻子上還粘著麵湯,他顧不得擦拭,趕緊把碗一撂,摸到麵具便扣在臉上。
那李二猧笑嗬嗬的坐過來道:“我手藝如何?你不用帶那玩意兒,我們全都看見了。”
李道士挽著袖子,拎著一個裝滿熱水的木桶,絞了個熱毛巾給他,道:“麵具戴顛倒了。擦擦手臉。”
查理王看著那隻遞毛巾的白手,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髒的就像土裏刨食的雞爪子,原來六年之前,他還是個端正幹淨的世家子弟,有潔癖的年輕仵作,六年的亡命的土匪生涯,早把那點前塵往事消磨殆盡。
此刻他也不覺得難為情,幹脆摘了麵具,抓過毛巾來擦了擦手臉,交與李道士,又端起麵碗吃起來。李道士在他身邊坐下,隻見那查理王臉還是原先模樣,隻是一對耳朵卻移了位置,比人耳靠上,又長又大,覆著一層黑色狐毛,平日裏他將耳朵折下去,塞進麵具裏壓好,叫旁人看不出。一雙眼睛也便成了棕褐色的獸眼,人的黑瞳仁白眼球全不見了,若是不認識的人見了,確實會覺得非常瘮人,但並非侯六說的毛臉尖嘴大耳朵。
查理王吃飽了,連最後一點湯都喝幹,才滿意的打了個飽嗝,聲震屋頂,他放下海碗,道:“昨天的那婦人被你殺死了?”原來自進得婦人的繡樓,他便體力不支,暈了過去,過後發生的事全然不曉得了。
李道士道:“那婦人被尼葉赫救走了。”
查理王一聽,幾乎栽倒,他半晌才咬牙切齒道:“這婦人是個禍害,以後必然壞事!”
李二猧卻慢道:“王軍師今失算矣。”便把侯六昨晚見聞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都怪那個尼大爺,貪圖那鬼婆娘的美色。”又歎氣道:“王公子,要不是這李老道擔心你們以後沒著落,也不會從了尼葉赫的要挾。你別怪李老道,人算不如天算。”又對李道士道:“老李,你還把人家打壞了,又放跑了那個鬼婆娘,數罪並罰,你合該賠他。”
李端白看著他道:“你要我怎麼賠你?”
查理王原本懊喪的捶胸頓足,一聽便露出一點笑,低頭思忖起來,良久又苦笑道:“你我這樣的交情,什麼賠不賠的。以後你便依我行事,如何?”
李道士應允,查理王又道:“眼下,你能不能拿個轍,把我身體裏的狐狸精攆走,我頂著這張臉,有家不能回,將來也不好娶媳婦。”
李道士盯著他不錯眼,良久才道:“你身體裏的狐妖魂魄,如果還在你身體裏,倒也容易驅除。隻是我看他已經早入六道輪回,不在這裏了。如果要消除這些異狀,還需費一番功夫。還有一點,我須得跟你講明,你有肺癆,全憑狐妖身體的熱性撐到現在,如果把這些異狀消除,恐怕你的身體便要遭罪。”
查理王一聽,心裏頓時翻騰起來,不知是喜是悲。那兩人恐他胡思亂想,便扯著他說這六年的見聞,查理王卻沒有精神,幹脆一頭睡倒。李二猧見他不理人,便樂得自己出門尋快活,獨留李道士一人照應查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