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那查理王依稀記得,在妖樓中他陷入幻覺,其中有個自稱他家先祖佩劍所化的老兒,對他控告李道士殘害王家子孫,他至今一點也不相信。可關於李端白帶走王家人的事情,確實是由李端白親口告知的。
他停頓了一下,決定此事非常模糊,過後要對李道士好好盤問一番,如今李道士已答應凡事聽他調遣,問話應當不難。
他又繼續寫了下去
“同治九年十二月榆林府哈日阿麻遇葛長庚洋人羅斯瑪麗;
“同治九年十二月到十年一月西安城遇段繼雲遇修先生采買火藥火銃;”
這一段似乎和李端白無關。等等,此時,他腦海裏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那次被王典儀領著,七拐八繞帶進一個隱秘的小巷,其間有一家做火藥生意,那店的領頭人姓文,似乎不僅認識李道士,而且很有私交,李道士有一件要緊的物事,居然托付給這姓文的老兒保管。到底是何物,他也從未想到過像李道士打聽。
然後便是六年前,金城外的惡戰。
“同治十年正月金城西北狼禍;”
寫到這裏,他眼前浮現出在山坡下發現那具殘屍的情景,那殘屍胸前的淩亂疤痕,卻和李道士極為相似,使得他和侯六當時就認為這是李道士,當時難過得撕心裂肺,差點沒暈過去。
然而在那個藏了西域行商屍首的地洞裏,他卻被一個人抓住手,那人正是李端白。這讓他十分糊塗。這一切疑問,隻有問了李端白,才能消解。
他放下毛筆,撲棱著耳朵,用大拇指揉按著太陽穴,此時天已經擦黑,宅院裏漸有人聲,遠處的廚房也傳出砰砰查查的聲音,像是在剁案板。他剛想出去,有人便推門進來。
查理王定睛一看,居然是李二猧和李道士,那李二猧手裏還拿著一個盒子,見了他便塞過來道:“王大傻,給你的好東西。”
查理王打開看時,原來是一頂西洋式禮帽,但是帽頂做的比較深,李二猧得意道:“我出的主意找人定做,李老道給人家比劃的,正好把你的兩個狐狸耳朵攏住,帽簷壓低一些,眼睛也就看不見了,你帶上試試如何?”
查理王心裏一暖,便把帽子戴上試試,果然如李二猧所言。三人也便出去,到了飯點,那侯六才回來,隻見他吃飯時心不在焉,幾次都夾空。查理王看他飄飄忽忽的樣子,忽然想起白天時有個怪模怪樣的女孩兒找他,便將此事順帶一提。
侯六聞言,皺著眉頭道:“別提了。下午正和人演練火繩槍陣列,突然說有人找我,我慌裏慌張的就臨時告假出來,沒想到那人居然是個矮個小子,我一看不認識,想問他話,他卻圍著我轉了兩圈,一聲不出,隻是對著我怪笑。偏偏長官似乎還認得他,對他還客氣。我不好發作,隻得任他打量。若沒別人時,非要揪住他問個明白。”
查理王憋著笑道:“那其實是個女孩兒,該不會就是你未過門兒的娘子吧,她心急等不到那一天,幹脆親自過來看看你。”
王典儀拿著筷子指點道:“這還真沒準兒,你丈人開明,那位小姐雖然是庶出,卻從小當男子教養,十分豪爽,她既然對著你笑,必然覺得滿意,你就不必多心了。”
侯六聽了,不禁暗暗叫苦,心道,要是溫柔賢惠還好,然而卻像個男子,將來豈不是要對我橫眉立目,拳腳相加?完了,這下取了個母老虎過來,要是一般人家還好說,偏偏嶽丈官比王典儀都大,連教訓都不好教訓。當下侯六難受不提。
到了晚間,眾人都歇下。查理王記掛著白天的事情,雖然吹熄火燭,卻翻身坐起,對李道士道:“老李,我有事問你。”此時對麵隱約傳來李二猧的粗重呼吸聲。隔了一會兒,才聽得李道士道:“你說。”